那股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饥饿感,如潮水般退去了一丝,仅仅是一丝,却像在溺水者眼前晃过一根救命稻草。李文博几乎是凭借本能,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空隙。
“这边!”他低吼一声,也顾不上暴露,一把拉住还在痛苦摇晃的王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了似的朝着巷道侧面一个黑洞洞的豁口冲去。那豁口像一张怪兽咧开的巨嘴,散发着浓郁的霉味与尘土气息。
身后,那些被控制的拾荒者行动微微一滞,仿佛操纵它们的无形丝线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但很快,它们眼中幽绿的光芒再次锁定,迈着那种诡异的漂浮步伐,无声地追了上来。
“我艹,师兄,这什么鬼地方!”王磊被拖得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就被眼前的景象呛得咳嗽起来。
这是一栋被彻底废弃的建筑残骸,天花板塌了大半,钢筋水泥狰狞地着,月光从破洞中投下惨白的光柱,勉强照亮了脚下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像是腐烂的木头、生锈的金属,还有一丝丝……血腥味。
李文博没空回答,他反手将一块摇摇欲坠的铁皮门板拽过来,勉强卡在豁口处,希望能阻挡片刻。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像个破旧的风箱。汗水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王磊也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还有一丝意犹未尽的凶狠:“他娘的,那些瘪犊子玩意儿,真够劲!不过,你看到没,老子一拳一个,干翻了好几个!嘿,下次再碰上,看我不把他们屎都打出来!”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仿佛刚才的狼狈逃窜不存在一般。
李文博瞥了他一眼,连吐槽的力气都快没了。这货的心态,有时候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感伴随着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狠狠揉搓。李文博闷哼一声,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晚饭都给交代出来。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内视向脑海深处那片奇特的空间——“情绪调色板”。
果然,在那片原本还算清爽的精神画布上,一团暗沉沉、如同浓稠沥青般蠕动着的情绪格外扎眼。它不再是最初捕捉时那种纯粹的、带着贪婪意味的暗红色,而是混合了更多杂质,颜色变得浑浊不堪,形态也更加不稳定,边缘不时鼓起一个个恶心的小泡,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于从中挣脱出来。
这就是从那个络腮胡拾荒者身上分离储存的“占有欲”。
仅仅是“储存”着它,李文博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这种沉重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一种源自精神层面的压抑。它像一块冰冷的铁石,沉甸甸地坠在他的意识深处,让他思维迟滞,精神困顿。更糟糕的是,一丝丝阴冷、黏腻的感觉正从那团情绪中渗透出来,试图污染他的“调色板”,甚至影响他的心绪。他隐隐感觉到一种烦躁和一种……想要将周围一切都据为己有的隐秘冲动。
这感觉太糟糕了,就像不小心吞下了一块发霉的奶酪,腐臭的气息在体内西处流窜,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李文博不由得回想起地铁事件。当时他分离储存的“恐惧”和“麻木”,虽然也让他感到不适,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和具有侵蚀性。那些情绪更像是单纯的“颜料”,虽然色彩暗淡,但至少是“死”的。而眼前这团“占有欲”,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活性”,仿佛是一个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寄生虫。
难道情绪的种类、强度,甚至其来源,都会影响储存的风险和代价?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的能力,【情绪调色板】,似乎并非他最初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方便的情绪垃圾桶,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负面情绪丢进去,然后拍拍手一身轻松。它更像一个容器,一个会与内容物发生反应的容器。如果装进去的是剧毒,容器本身也会被腐蚀,甚至破碎。
“师兄,你……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王磊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李文博的思绪。他凑过来看了看,脸上那股打了胜仗的兴奋劲儿褪去不少,换上了担忧,“是不是刚才跑太急,岔气了?”
李文博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没事,歇会儿就好。”他不想让王磊知道自己能力的诡异之处,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
他定了定神,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团蠕动的“占有欲”上。既然储存着它如此难受,能不能尝试着“处理”一下?比如,进行“调和”?
李文博小心翼翼地尝试从“调色板”中调动一丝自己储存的、相对平和的“冷静”情绪,如同牵引一条温顺的溪流,缓缓靠近那团充满攻击性的“占有欲”。他希望通过“冷静”的稀释,来中和“占有欲”的负面影响。
然而,就在那丝“冷静”靠近的刹那,那团“占有欲”猛地一颤,边缘的蠕动瞬间加剧,仿佛感受到了威胁。一股强烈的抗拒感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水,激起一阵无形的精神震荡。李文博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是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壁,又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我sun!还挺横……”李文博暗骂一句。这玩意儿,比预想中更难搞。
他不敢再贸然尝试调和。这种原始而强烈的“占有欲”,恐怕不是他目前这点微末道行能轻易“调和”的。万一操作失误,让这团情绪在他的精神空间里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沉吟片刻,李文博做出了决定。既然暂时无法处理,那就先把它隔离起来。他集中精神,在“情绪调色板”的一角,用自己的精神力勉强构建出一个无形的“壁垒”,像是在画布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暗沉蠕动的“占有欲”推了进去,将其与其他情绪隔离开来。
做完这一切,那种如影随形的“沉重感”和“污染感”果然减轻了不少,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首接冲击他的心神。
李文博长长舒了口气,额头上己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储存负面情绪的代价如此之大,那么,有没有什么情绪是相对“安全”的?或者说,有没有某种情绪,储存起来不仅没有坏处,反而能带来“收益”?
比如,“勇气”?“喜悦”?“希望”?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觉得有些虚无缥缈。在这个扯淡的世界里,这些玩意儿,恐怕比钻石还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