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轩刚要撑起身子行礼,周立平己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轩儿不必多礼,好生躺着。”他坐在床沿,仔细端详儿子苍白的面容,眉头紧锁,“这几日可还咳血?药都按时服了吗?”
周怀轩虚弱地笑了笑:“父亲不必忧心,儿子己经好多了。”
周立平转头对身后小厮喝道:“还不快把新得的雪灵芝拿来!”又温声对儿子道:“这是为父花重金从西域求来的,据说对你的病有奇效。”
南晚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一个殷切关怀,一个乖巧应答,若不是知道周立平的所作所为,当真要以为这是多么感人的天伦之乐。
寒暄过后,周立平终于将目光转向南晚。那眼神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毒辣的眼神细细的端详着她。
“想必姑娘就是阿晚吧?刘管家都同我说了。”他语气和蔼,“也是个可怜孩子,既然无处可去,就安心留在周家吧。”
南晚福身行礼,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感激:“多谢老爷收留。”
“我儿体弱,就托你多照顾了。”周立平说着,伸手替周怀轩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轩儿性子静,平日就爱看书下棋,你陪他说说话也好。”
交代几句后,周立平起身欲走,临行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管家一眼。
刘管家立刻会意,上前道:“阿晚姑娘,少爷需要休息了,咱们借一步说话。”
院中海棠树下,刘管家脸上的慈祥荡然无存,带着几分严肃:“姑娘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老朽就首说了。”
他压低声音,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姑娘也看到了,我们老爷对公子那是关爱的紧。平时照顾公子,姑娘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切不可有一丝马虎。”
“以后公子的起居,药膳就劳烦阿晚姑娘了。”
“小女明白。”南晚乖巧应声,“必定尽心尽力。”
刘管家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公子每日要服的药,姑娘需亲眼看着他服下。”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老爷特意嘱咐,一滴都不能少。”
南晚接过瓷瓶,隐约闻到一股奇怪的甜腥味。她正欲细看,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家丁押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从回廊经过,那人满脸是血,却仍在嘶吼:“周立平!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
“闭嘴!”家丁一记手刀将人打晕。
刘管家面色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姑娘见笑了,是个偷东西的下人。”他拍拍南晚的肩,“去照顾公子吧,记住老朽的话。”
南晚福身告退,转身时后背己是一片冷汗。她攥紧手中的药瓶,脑海中回荡着周怀轩那句话——“家母说...这样可以减轻罪孽”。
想必周夫人知道些什么,却还是没能阻止这个恶魔。
这看似平静的周府,暗处藏着的血腥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切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南晚端着药盏回到厢房时,周怀轩正倚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他清瘦的轮廓上,为他苍白的脸色镀了一层薄金。见她进来,他合上书卷微微一笑:“辛苦阿晚姑娘了。”
“公子该用药了。”南晚垂眸将药盏放在案几上,余光瞥见那本书像是本棋谱,不由得想起院落石桌上未下完的棋局。
周怀轩接过药盏,轻声道:“这雪灵芝气味清冽,倒是比往日那些苦药好闻些。”他指尖在盏边,随后一饮而下。
南晚看着周怀轩将混了药的雪灵芝饮尽后,想着找些话题拉近距离,思忖片刻后开口道:“小女见院落的石桌上还有未下完的棋局,公子是对下棋感兴趣吗?”
周怀轩放下药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可惜他们总不愿我在院中久坐,说是容易着凉。”他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晚险些笑出声来。正值盛夏,院中蝉鸣阵阵,哪来的凉意可着?这周府上下怕是把周怀轩当成什么大国宝护着了。
“难道阿晚姑娘也爱下棋?”周怀轩眼中忽然亮起几分神采。
“略懂一二。”南晚谦虚道,想着自己读书报了围棋社团,也就学了点皮毛,“但和公子比怕是拿不出手。石桌上的棋局我见了,险象环生,一环扣一环当真是妙啊。”
周怀轩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前日与自己对弈的残局,让姑娘见笑了。”
“小女不敢献丑。”南晚眨了眨眼,“不过我还知道一种下法,名为五子棋,公子可感兴趣?”
“五子棋?”周怀轩微微倾身,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愿闻其详。”
南晚取来棋盘,将规则细细道来。周怀轩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微风拂过,窗外偶尔传来几处蝉鸣带着夏日的气息。
“听起来倒是简单有趣。”周怀轩执起一枚黑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不如我们试试?”
两人对弈起来。起初周怀轩还按着围棋的思路落子,被南晚连赢三局后,眼中反而燃起了不服输的光芒:“再来一局!”
南晚抿嘴一笑,故意放水让他赢了一局。周怀轩高兴得像个孩子,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明白了!这棋的思路与我之前的截然相反,不是围却也要堵,妙哉!”
正当两人兴致勃勃准备再战时,门外突然传来春桃的声音。
“少爷该歇息了。”春桃推门而入,目光在棋盘上扫过,眉头微皱,但看到周怀轩脸上孩童般的笑意时,却也没说什么。
南晚连忙起身收拾棋子,却听见周怀轩轻声道:“明日...还能与阿晚姑娘下棋吗?”
他声音很轻,却让南晚心头一软。她福了福身:“只要公子不嫌小女棋艺粗浅。”
走出房门时,南晚听见春桃的轻声告诫:“公子体弱,怎能让他这般劳神?”
她回头望去,透过半掩的窗缝,看见周怀轩孤零零地坐在床边,手中还捏着一枚棋子,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