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平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也不能留在这里。最迟明早，松本一郎就会找上门！” 封云眉头紧锁，以他对松本的了解，此人定会借题发挥，说不定此刻己在来的路上。
“我走了，你怎么办？鬼子抓不到我，会不会为难你？” 封雨眼眶泛红。
“现在知道怕连累我了？做事时怎么不想想封家，不想想哥哥弟弟？” 封云嗔怪道。
封雨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 —— 如今明白自己能力不足，早己太晚。
看她委屈的样子，封云也不忍再怪：“别担心，鬼子抓不到你，也不敢把我怎样。跟我撕破脸，松本一郎也讨不到好。” 他叹了口气，想起罗海的话 —— 鬼子若想动封家，这确实是个绝佳借口。
“可我能去哪儿？城门肯定封了，我能躲哪？” 封雨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我去老夫人那躲躲？”
“不行！周家现在自身难保，小七被捕入狱，鬼子正盯着呢！” 封云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封雨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铃铛，上前抓住封云双臂急问：“你说什么？小七入狱了？” 封云心里暗叫不好，急昏了头说漏了嘴——周七狼被捕的事除了罗海和他，连封雨、封雷和周老夫人都不知情。他无奈叹气：“小七确实被抓进了菊机关，但你别担心，他还活着，有人会去救他。”
“小七被抓了！他一定在受苦！鬼子会用刑、会折磨他，会杀了他！我得去救他！” 封雨神色慌乱，语无伦次地往外跑，却被封云拽回怀里。“冷静点！小七死不了，有人会救他！” 封云死死抱住妹妹。
封雨挣扎几下，无力地倒在哥哥怀里，泪如雨下。她对周七狼的感情深入骨髓，一切选择都因他而起。回武安后，每次看到周七狼绝望的眼神，她都心痛如绞；而周七狼得知她与杨子平 “成婚” 时，也曾心如死灰，在擂台上求死。青梅竹马的深情成了彼此的枷锁。
“哥，救救小七…… 求求你救救他……” 封雨喃喃自语，眼神惊恐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瑟瑟发抖。
“好，我答应你，一定救他出来。” 封云叹气，轻拍她后背。
许久，封雨才冷静下来。封云擦去她的眼泪，心中苦笑：真是多事之秋，封家这一劫怕是难躲了。“钟叔，有没有地方让封雨暂避？”
守在门口的钟叔眼神一动：“大少爷，有个地方应该能保证小姐安全 —— 罗宅。”
封云一怔。相比封家和周家，罗宅确实不显眼，但他和罗海关系虽好，却不到托付妹妹的地步。何况封雨是军统特工、鬼子的抓捕对象，这烫手山芋如何送得出？
“大少爷，罗先生有能力保护小姐，这不是看您的面子，是看小七的面子 —— 小姐是七少爷未过门的妻子。” 钟叔看得透彻，罗海对周七狼极为看重，重情重义的他定会倾力相助。
封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点头道：“好，你亲自走一趟，跟罗先生说清楚，让小雨在他那躲几天，等事平息了，我送她出城。”
“放心吧大少爷。” 钟叔看向封雨，“小姐，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封雨深知事态紧急，不再犹豫：“我去收拾两件衣服，马上跟你走。”
“没时间了，缺什么让罗夫人帮你买！”封云塞给妹妹一摞大洋，“快走吧，鬼子来了就走不了了！” 封雨不再犹豫，跟着钟叔从侧门离开。钟叔查看西周确定无盯梢后，带她从后巷消失在封家大院。
杨子平不知跑了多远，踉跄着见路就钻。豆大的汗珠滴落，他扶墙大口喘息，胃里翻江倒海 —— 身体达到极限，应激反应引发呕吐。干呕几下，他强压下恶心，刚首起身，“砰！” 一颗子弹打在拐角墙上，火星迸溅，墙皮碎片弹在他身上。
“他娘的非要弄死我！” 杨子平骂着，拖着沉重双腿咬牙前跑。“在那儿！抓住他！” 身后七八个鬼子累得扔掉钢盔追来。他又撑过两条胡同，全靠意志力硬扛 —— 幸亏是夜晚，鬼子绕了不少弯路，换作白天早被活捉。
冲出胡同，眼前竟是空旷大街 —— 这里正是罗宅所在的东大街。
罗海刚说服钱汉文，独自散步回家。折腾一夜，地下党和军统损失惨重，松本一郎用宴会设局几乎将武安反日力量一网打尽。但罗海也不算失败，他的目标是盗取 “湮灭计划”，只不知洪三是否得手。
正思忖间，前方突然连滚带爬冲来一人，随后传来鬼子喊声：“站住！再跑开枪了！”“砰！” 子弹击穿那人左腿，他惨叫着摔在罗海面前，挣扎着伸手抓向他。“砰！” 又一颗子弹击中后心，鲜血瞬间染红前襟。
鬼子围上来时，罗海连忙后退举手，一脸无辜：“我啥也没干，他自己跑过来的，你们都看见了！”
两个鬼子上前搜身，从杨子平口袋里摸出相机 —— 打开才发现，里面的胶卷早己不翼而飞。
鬼子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罗海身上。 “看我干嘛？我就是路过的！他跑过来就被打死了，我根本没碰他，你们都看见了！”罗海瞪着眼，满脸“被冤枉”的表情。 几个鬼子面面相觑——确实如罗海所说，他们亲眼看见他没接触杨子平。可胶卷哪去了？一路跑来除了罗海没别人，难道被他扔了？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轰鸣，一道车灯扫来。很快，卡车停在街边，武藤俊带着鬼子下车。
“怎么回事？” 武藤俊上前问。
“报告！目标己击毙，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相机！” 鬼子递过相机。
“胶片呢？” 武藤俊瞪眼怒吼。
“不知道……”
“八嘎！要这相机何用？一群废物！” 武藤俊骂道，扭头看向罗海，“罗先生，为何在此？”
“武藤阁下不知？我刚从松本先生的宴会回来，算我命大，不然回不来了。” 罗海语气阴阳怪气。
“武安城治安不佳，反日分子搅乱宴会，我替松本先生道歉。” 武藤俊嘴上道歉，语气却毫无诚意。
“不必了。下次若再有这事，千万别请我 —— 我只想赚钱，不想平白送命。” 罗海冷笑，转身欲走。
“哗啦！” 旁边鬼子举枪指向他。
“武藤先生，这是何意？” 罗海脸色一沉。
武藤俊指了指尸体：“此人身上有重要情报，罗先生是最后见他的人。为证清白，须得搜身。”
“若我不同意呢？” 罗海眯眼。
“那便请罗先生去菊机关走一趟，说清情况 —— 我奉命行事，望先生勿怪。”
两人对视片刻，罗海忽然轻笑，放松下来举手耸肩：“好。身正不怕影子斜，为证清白，你们搜吧，随便搜。”
武藤俊毫不客气 —— 从松本几乎失控的反应可知情报多重要，别说罗海，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配合。他挥手示意，两名鬼子上前，从罗海脖颈搜到脚踝，除了几块大洋，一无所获。
“如何？武藤先生，我早说与我无关。” 罗海耸耸肩又要走。
“等一下。” 武藤俊叫住他。
“还要怎样？难不成让我脱衣服证明清白？” 罗海面露不悦。
“若可以，正是此意。” 武藤俊语气不容置疑。
罗海冷冷盯着他：“武藤先生，你在玩火。”
“只要能找到胶片，玩什么都行。” 武藤俊淡淡道。
罗海与武藤俊对峙的氛围骤然紧张，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街角，将两人之间的沉默切割得锋利如刀。罗海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着裤袋边缘——那里藏着一枚从君悦饭店顺来的袖扣，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枚滚烫的烙铁。
“脱衣服？” 罗海突然嗤笑出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皮鞋碾过地面碎石发出咯吱声响，“武藤先生是想效仿松本大佐的‘搜身礼仪’？上个月皇军在商会搜剿时，也是这般‘客气’地扒了王老板的马褂，结果呢？他腰里的翡翠烟嘴还是不翼而飞。”
这话像根针戳中了武藤俊的痛处。上个月商会突袭确实因内鬼泄密失败，松本为此砍了三个小队长的脑袋。他瞳孔微缩，手按在指挥刀刀柄上向前逼近半步：“罗先生最好想清楚，皇军的耐心有限。”
“我的耐心更有限。” 罗海突然抬手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刀疤，“三年前在奉天码头，俄国人用猎刀划的。武藤先生要是觉得这道疤下面藏着胶片，可以亲自来割开看看。”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股不容错辨的狠戾，“不过我得提醒你，我这条命是阎王爷赊的账，少一根汗毛，明天整个武安商会的账本都会‘不小心’掉进运河 —— 包括皇军采购鸦片的那笔烂账。”
这话如同一记闷雷炸在当场。武藤俊脸色瞬间铁青 —— 松本一郎私下倒卖鸦片填补军费的事，是关东军本部都讳莫如深的秘密。他死死盯着罗海坦荡的眼神，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丝慌乱，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冷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