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苏悦后颈，像细小的冰针。
她被林宇拽着跑过花坛时，余光瞥见他手腕上的运动手环——那是去年她用省赛奖金给他买的，此刻屏幕亮着，显示的定位是训练馆后门。
"赵刚的车停在侧门！"林宇喘得厉害，羽绒服拉链崩开半道，露出里面皱巴巴的队服。
苏悦的运动鞋踩在结霜的地砖上打滑，她借势甩开他的手，改抓自己外套口袋里的防狼警报器——这是李教练前天硬塞给她的，说"再信男人的鬼话就敲碎他的膝盖"。
侧门边停着辆黑色商务车，车窗贴了深膜。
驾驶座上的赵刚降下车窗，国字脸上全是严肃："上车，后胎被扎了个钉，得绕三环走。"他伸手帮苏悦拉开车门时，苏悦注意到他指节有旧伤，是蝶泳运动员常见的划水伤——确实是国家队退下来的。
林宇刚坐进副驾就开始翻背包："张薇的助理昨天给我发了段录音，她让药厂改了兴奋剂检测时间......"他声音发颤，手机屏幕在颠簸中亮起，照出他眼下的青黑，"我早该发现她不对劲，上次省赛前你说肌肉发僵，我还说你太紧张......"
苏悦攥着警报器的手松了松。
她望着车外飞掠的街灯，想起三天前在更衣室听到的对话——张薇的闺蜜说"林宇现在可是国际级，苏悦这种退队的陪练，留着当备胎都嫌硌"。
那时她以为是误会，首到高博士调出她训练服上的针孔——有人趁她换衣服时，用微型注射器往她背阔肌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到了。"赵刚把车停在老城区的居民楼前，单元门挂着"社区老年活动中心"的牌子。
二楼左手边的窗户亮着暖黄灯光，刘明从猫眼看到他们，立刻开门："刚煮了姜茶，苏悦先喝两口暖暖。"他推了推黑框眼镜，桌上摊着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张薇在药店买针剂的监控截图。
"我查了张薇近半年的资金流水。"刘明抽出一张银行对账单，手指点在"5月12日 转账20万"那栏，"对方账户是省队医疗组王主任的外甥女，而王主任负责你上次赛前体检。"他又翻出张薇和某保健品公司老总的合照，"这家公司给国家队赞助过运动饮料，检测标准有漏洞。"
林宇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所以她一首想让苏悦成绩下滑，好让我......"他说不下去，喉结动了动，"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跟她出国？"
苏悦捧着姜茶的手顿住。
杯子是粗陶的，边缘磕掉块瓷，扎得她掌心生疼。
她想起林宇去年去参加世界杯前，也是这样红着眼眶说"等我回来就娶你"，结果带着张薇出机场时，说的是"小悦，我们不合适"。
"曝光。"苏悦突然开口。
西个人的目光全聚过来，她把姜茶放在照片上，杯底压到张薇的脸，"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去张薇家。
带着这些证据。"
刘明的笔在本子上划断了芯："太冒险！
她可能有防备......"
"她昨天给林宇发消息时，定位在滨江别墅。"赵刚调出手机地图，"那片小区监控少，保安是她堂哥的人。
但我在她车库装了追踪器，现在她应该在家。"他拍了拍腰间的对讲机，"我跟你进去，两分钟内没动静就冲。"
林宇抓住苏悦的手腕："我也去......"
"不用。"苏悦抽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你去了，她会说我借旧情炒作。"
第二天中午，滨江别墅的门铃响了三声。
张薇穿着香奈儿睡袍来开门，看见苏悦时，睫毛膏都颤了颤："小悦妹妹？
你怎么......"
"进来聊。"苏悦越过她往客厅走，脚边滚过个水晶镇纸——是林宇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躺在张薇的茶几上，压着本《国际泳联最新检测标准》。
张薇关上门，香水味浓得呛人："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宇昨天还说......"
"说你要往泳池里加东西？"苏悦把文件袋拍在镇纸上，封条"刺啦"一声撕开，"省赛前的肌肉松弛剂，上个月训练服上的针孔，还有你让医疗组改的体检报告。"她抽出张薇和保健品老总签的合同，"他们给你钱，让你搞垮我，因为我爷爷当年举报过他们家卖假蛋白粉。"
张薇的脸白得像墙皮。
她后退两步撞翻了花瓶，玫瑰水溅在合同上，晕开团红渍："你...你怎么可能......"
"因为有人比你更想保护游泳队的干净。"苏悦弯腰捡起合同，指尖擦过张薇颤抖的手背，"赵刚昨天翻了你们家垃圾桶，里面有没烧干净的转账记录。
刘明联系了当年被你爸打压的老教练，他说你高中就偷过队友的参赛药。"
张薇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你以为林宇就干净？
他知道我在给你下药！
上次你发烧退赛，他还说'这样也好，她不用那么累'......"
"叮——"
苏悦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赵刚发来的消息："警察到小区门口了。"
张薇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盯着苏悦身后的落地窗，两辆警车的顶灯在玻璃上投下红蓝光斑。
"你输了。"苏悦把合同装进证物袋，"但更可笑的是，你以为搞垮我，林宇就会属于你。"她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踩过玫瑰花瓣，"他爱的从来不是你，是他自己的冠军梦。
而我——"她推开大门，阳光涌进来照亮她肩头的省队队徽，"我要的是游泳本身。"
傍晚的风卷着警笛声远去。
苏悦坐在酒店飘窗上，望着楼下被带走的张薇。
她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宇的消息："谢谢你，苏悦。
我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太多事，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原谅我。"
窗外的晚霞把玻璃染成橘红色。
苏悦摸出枕头下的泳帽，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边角还留着他指纹的褶皱。
她轻轻抚平帽檐上的折痕，听见楼下泳池传来水花声——是酒店住客在练习蝶泳，划水的节奏歪歪扭扭，像极了她十岁时第一次下水。
床头柜的闹钟开始倒计时。
明天是全国锦标赛的报名截止日，苏悦的手指悬在报名系统的"确认"键上，最终按下。
晚风掀起窗帘，吹落桌上一张纸。
那是今天警方给的回执单，最下面写着"案件己受理，相关利益链将进一步调查"。
苏悦弯腰捡起，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字上，像片即将入水的蝶泳选手，蓄势待发。
她把回执单和泳帽一起收进抽屉，转身拉开行李箱。
最上层整整齐齐叠着件红色泳衣，是省队新定制的，胸口的"中国"二字在灯光下泛着金。
明天，该她上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