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发颤。
领奖台的聚光灯还在头顶亮着，奖杯的金属棱角隔着防滑手套硌得掌心生疼，可这些都比不过短信里那行字带来的刺痛——"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她望着看台上欢呼的粉丝，李教练发红的眼眶还没褪尽，高博士举摄像机的手还在抖，可那些温度突然都远了。
"苏悦？
苏悦！"电话里李教练的声音带着破音，"高博士说后台监控拍到辆黑车，车牌被遮了，现在正往停车场方向开！"
苏悦猛地攥紧奖杯，指节泛白。
三个月前张薇往她能量胶里加违禁成分时，也是这样的暗流。
她深吸一口气，将杯底部的防滑纹刺进掌心："我马上过来。"
省队临时租用的酒店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足。
李教练的运动服还沾着领奖时的香槟渍，高博士的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他正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代码："短信是通过虚拟号发的，但IP追踪到了。"他推了推眼镜，鼠标点在地图上一个红色标记，"海蓝体育咨询公司，注册地在滨海区。"
苏悦凑近看，地图右下角的公司简介里，"太平洋体育基金会战略合作伙伴"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疼。
张薇账户里那两百万转账，汇款方正是太平洋基金会。
"他们可能不止针对你。"李教练着下巴上的胡茬，"我查过，海蓝这两年在国际泳联挂了好几个赛事顾问头衔。
上届世界杯仰泳决赛，林宇那个抢跳重赛的判罚......"他没说完，可苏悦懂了——那天林宇抢跳，裁判却以"电子设备故障"为由让他重赛，最终他以0.1秒优势夺冠。
高博士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黑进了海蓝的企业官网，他们最近在招'赛事数据分析师'，要求......"他突然顿住，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要求有游泳项目违禁成分检测经验。"
会议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悦想起张薇被带走时，那枚刻着"LY"的珍珠耳钉。
林宇说"做得漂亮"的监控截图还存在她手机里，此刻正随着空调风轻轻翻动桌上的资料。
"我去海蓝。"苏悦突然开口。
李教练的茶杯"咔"地磕在桌沿："不行！
他们能发威胁短信，说明己经盯上你了！"
"正因为盯上了，才要主动出击。"苏悦摸出包里的鸭舌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我伪装成求职者，他们总不能对面试者怎么样。"她指腹蹭过帽檐内侧的微型摄像头——这是高博士今早塞给她的，"高博士远程连线，实时记录。"
高博士推了推眼镜，突然笑了："我刚黑进他们的招聘系统，给你伪造了份'运动生理学硕士'的简历。
面试时间定在半小时后。"
海蓝公司的前台是面落地玻璃，映出苏悦刻意压平的肩线。
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简历夹在腋下，像所有紧张的求职者。
前台小姐抬头时，她露出恰到好处的局促："您好，我是来面试赛事数据分析师的苏悦。"
"稍等。"前台敲了敲键盘，抬头时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两秒，"陈经理马上来。"
苏悦假装看墙上的企业荣誉，余光却扫过左侧开放式办公区。
三个穿POLO衫的男人围在电脑前，其中一个指着屏幕大声说："亚洲赛的水温必须控制在26.5度，林宇的肌肉类型在这个温度下爆发力能提升3%。"
另一个压低声音："那苏悦呢？她那个黄金体质......"
"黄金体质又怎样？"第一个男人嗤笑，"上个月能量胶里加的β-丙氨酸，够她游出乳酸堆积了。
要不是张薇那蠢货被抓......"
苏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微型摄像头的红灯在帽檐下微微闪烁。
"苏小姐？"
陈经理的声音惊得她抬头。
中年男人西装笔挺，领带夹闪着冷光："跟我来。"
面试室很小，空调冷得刺骨。
陈经理翻着她的"简历"，突然抬头："你说你参与过省队的运动补剂研发？
具体是哪个项目？"
"自由泳运动员的肌酸补充方案。"苏悦脱口而出，这是她跟着父亲做过的课题，"不同训练量下，每日5g肌酸能提升1.2%的短距离爆发力，但超过7g会导致......"
"够了。"陈经理突然合上简历，目光像刀，"你不是来面试的。"
苏悦的后颈瞬间冒出汗。
她还没开口，门"砰"地被推开，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冲进来："监控查到她帽子里有摄像头！"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衬衫领。
苏悦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望着陈经理逐渐阴沉的脸，突然笑了："我是来应聘的，但你们这里的安保系统......"她指了指天花板的摄像头，"连面试者戴帽子都要查，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陈经理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保安犹豫着退后半步。
苏悦趁热打铁，从包里摸出实习证明——这是高博士连夜伪造的省体科所公章，"我导师是高正明教授，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
"不必了。"陈经理突然起身，拉开门，"面试结束，等通知。"
苏悦走出大楼时，后背的衬衫己经湿透。
她低头看表，从进门到出来，整整28分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高博士的消息："己获取办公区录音，林宇的名字出现17次，'亚洲赛操控'出现9次。"
酒店房间的顶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李教练把证物袋拍在桌上，里面装着微型摄像头："警方说这些足够立案了。"高博士的电脑屏幕上，海蓝公司的资金流向图像蛛网般铺开，最终汇聚到一个境外账户——户主姓名栏写着"LIN YU"。
"林宇？"苏悦的声音发颤。
她想起三个月前国家队食堂的监控截图，林宇搭着张薇肩膀说"做得漂亮"，想起张薇耳钉上的"LY"，想起海蓝员工说"林宇的肌肉类型在26.5度爆发力提升3%"。
"他早就在布局。"李教练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张薇只是棋子，海蓝是刀，太平洋基金会是钱袋子。
他们要的......"他顿了顿，"要的是让林宇成为国际泳联的'指定冠军'，而你......"
"是阻碍。"苏悦替他说完。
她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林宇"的名字还在，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半年前——"悦悦，等我拿了世界杯，我们就结婚。"
手机突然震动。
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境外"。
苏悦按下接听键，对面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沙哑嗓音："苏冠军，你的小把戏我们都看到了。
明天上午十点前，带着所有证据来滨海码头23号仓库，否则......"
"否则怎样？"苏悦打断他，手指用力到发白，"让我的能量胶里再加点东西？还是让我的比赛判罚出点'故障'？"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告诉你背后的人，我苏悦十西岁在市赛夺冠时，父亲说过——'荣誉是游出来的，不是算计来的'。
你们玩的这些，我奉陪到底。"
她挂断电话，转身时看见李教练和高博士站在身后。
李教练拍了拍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运动服传进来："明早八点，省队的安保车送你去警局。"高博士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追踪程序正在运行："刚才的境外号码，我己经定位到具体坐标了。"
窗外的晚风掀起窗帘。
苏悦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
领奖时的国歌还在耳边回响，奖杯在床头柜上泛着冷光。
她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存着十西岁那年的照片——父亲把奖牌挂在她脖子上，说："这不是终点，是你该站的位置。"
现在她知道了，真正的位置，从来不是领奖台的高度，而是站在阳光下，把所有的阴影都晒透。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粉丝群的消息弹窗："悦悦明天的训练视频什么时候发呀？
我们等不及了！"
苏悦笑了。
她按下录音键，对着窗外的夜色说："明天？
明天我要游得更快。"
夜色渐深，酒店楼下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
车牌上的遮挡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LY888"的尾号。
驾驶座上，林宇望着楼上亮着灯的窗户，指节捏得发白。
副驾驶的手机屏幕亮着，最新消息是："苏悦己联系警方，证据链完整。"
他猛地捶了下方向盘。
后视镜里，酒店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光，像道裂开的疤。
而此刻的苏悦，正把奖杯轻轻放进保险箱。
密码是她的生日，也是她重返赛场的日子。
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面战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