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兰苑浸在薄雾里,青石板上凝着霜花。我攥着鎏金油灯的手指微微发颤,摇曳的火光将密室斑驳的墙壁映得忽明忽暗。目光落在墙缝夹层里泛黄的密信上,"丞相通敌叛国"几个朱砂字迹像毒蛇般缠绕上来,刺得眼眶生疼。原来那个在朝堂上威风凛凛的父亲,竟是北疆安插十余年的细作。
金戒指突然剧烈发烫,烫得皮肤几乎要灼伤。我猛地抬头,听见石阶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慌乱中将密信塞进衣襟,转身时油灯差点脱手,琥珀色的灯油在青石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在找什么?"
熟悉的声线惊得我脊背发凉。萧景琰斜倚在密室门口,玄色锦袍在穿堂风里翻卷,腰间的螭纹玉佩随着动作轻响。他垂眸盯着地上的油渍,长睫在眼下投出墨色阴影,像是蛰伏的兽类终于露出獠牙。
我后退时撞在石案上,琉璃灯盏叮咚作响。还未站稳,后腰便被他扣住,带着雪松气息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萧景琰的手掌贴着我的腰际收紧,指节几乎要陷进皮肉:"苏明薇,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本殿?"
月光从气窗斜斜洒落,在他眼尾镀上银边。我仰头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想起三日前宫宴上他替我挡下刺客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指尖不自觉抚上他左肩陈旧的箭伤,锦缎下凸起的疤痕触感粗糙:"殿下又有多少事瞒着我?比如,这道箭伤是怎么来的?"
话音未落,手腕便被他铁钳般扣住。萧景琰将我抵在冰凉的石壁上,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瞳孔漆黑如渊:"你知道了?"金戒指烫得发红,我在预知到他动作的瞬间偏过头,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
"殿下若是想封我的口......"
"本殿只是......"他突然松开手,转身时广袖扫过烛台。火苗"腾"地窜起,火舌瞬间舔上垂落的帷幔。我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指尖刚触到燃烧的布料,就被一股大力扯进怀里。
后背撞上石壁的瞬间,萧景琰的手掌垫在我脑后。他俯身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小心。"染血的指尖捏着我被燎焦的袖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这才看清他眼底血丝密布,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火光摇曳间,他脖颈处狰狞的疤痕若隐若现——那是三个月前为救我挡下暗卫毒箭留下的。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元宵灯会上,那个提着兔子灯笼的少年,原来真的是他。
"三年前,你在朱雀大街......"话未说完,就被他的吻堵住。不同于往日克制的温柔,这次带着近乎掠夺的气息。我尝到他唇角的血腥味,不知是旧伤未愈还是方才救火时受的伤。
萧景琰的手掌扣住我的后颈,辗转加深这个吻。首到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才松开些许,额头抵着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从你突然开始识字,到每次化险为夷......"
密室里的火势渐渐熄灭,只剩焦糊的气味弥漫。我望着他染灰的眉眼,突然笑出声。这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太子,此刻竟像个讨要答案的孩童。
"因为殿下也藏着太多秘密。"我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北疆细作的名单,先帝遇刺的真相,还有......"贴近他耳畔,压低声音,"你书房暗格里那封写着'明薇亲启'的信。"
萧景琰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你何时......"
"就藏在《太平御览》第三十二卷里。"我指尖划过他胸前的衣襟,"上次替你整理书房时发现的。信上的墨迹未干,写着'愿与卿共赏山河'。"
他猛地将我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密室外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萧景琰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那次灯会上,你撞倒在我怀里,发间茉莉香混着桂花糕的甜。我追了三条街,只捡到你遗落的玉佩。"
月光穿透气窗,照亮墙角未燃尽的信笺。我望着他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今早他批阅奏折时,无名指上那道新添的伤口。原来每次深夜伏案,他都在为我父亲的事烦心。
"其实我早该发现。"萧景琰着我腰间的玉佩,正是三年前他捡到的那块,"你看我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他抬起我的下巴,眼中有化不开的温柔,"但本殿庆幸,庆幸那个跌进我怀里的人,终究还是你。"
密室之外,更鼓沉沉。我靠在他怀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金戒指不知何时冷却,或许从这一刻起,那些预知未来的警示,都将化作我们共同守护的秘密。
萧景琰替我理好凌乱的发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桂花糕的甜香混着焦糊味,在清冷的密室里格外清晰:"方才经过御膳房,想着你爱吃......"
我咬下一口糕点,温热的馅料溢出。原来有些心意,早在时光长河里悄然生根。窗外月光如水,照着相拥的两人,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此后的日子,兰苑密室成了我们独有的秘密基地。萧景琰将父亲通敌的证据妥善保管,而我开始帮他整理北疆布防图。某个深夜,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突然说:"等这些事了结,带你去看真正的北疆雪景。"
我望着他认真的眉眼,突然想起密室内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或许命运早有安排,让我带着预知的能力穿越而来,不是为了躲避危险,而是为了遇见眼前这个人,与他共赴未知的未来。
兰苑的桂花开了又谢,密室的烛火明灭无数。但每当金戒指发烫,我不再感到恐惧——因为我知道,转身时总会有个温暖的怀抱,将所有危险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