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将飞刀、信纸收好，随后找了一块破布熟练地蒙在脸上，只露出双眼。
随后，他默默走出房间，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家，进入茫茫夜色中。
不多时，他赶到钟楼附近。
钟楼，是一个高逾十米的塔楼，矗立在青阳县的繁华之地，距离青阳县衙不过咫尺之遥。
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此时夜深人静，白日的喧嚣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清冷的月光洒在古旧的砖石上。
李卫东在钟楼附近仔细查看了一番，四下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他略作思索，默默地走进了钟楼。
钟楼内光线昏暗，只有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能让他看清脚下的路。
他顺着狭窄而陡峭的楼梯，慢慢向上走去，脚步轻盈得如同一片落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终于，他来到了钟楼的顶端。
在那硕大的大钟旁，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身姿挺拔，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李卫东目光紧紧地盯着身影，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身，面对李卫东。
只见，他的全身上下都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严严实实地罩着。
斗篷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却丝毫未露出他的身形轮廓，仿佛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幽影。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狰狞可怖的面具。
面具上的线条扭曲怪异，似恶魔张牙舞爪，又似恶鬼狰狞咆哮。
李卫东心中警铃大作，眼中寒芒乍现，厉声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再不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黑衣人仿若未闻，依旧一言不发。
突然，他身形陡动，如离弦之箭般猛然出手，一拳朝着李卫东狠狠打去。
李卫东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当即举拳相迎。
“嘭！”
一声闷响！
李卫东心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个人，实力不弱！
此前，无论是教训刘三那等地痞无赖，还是和盐帮的人交手，都没有人能够接住他一拳。
可是这个黑衣人，好似轻而易举的就接了下来。
李卫东不敢怠慢，立刻收拳，旋即再次迅猛挥出。
这一拳，比之前那一拳更加用力！
黑衣人反应迅速，举拳迎上，两人的拳头又一次重重地撞在一起。
这一次交锋，两人又是旗鼓相当，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李卫东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意外。
没想到，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李卫东不知道的是，此时黑衣人内心的惊讶远胜于他。
方才那一拳，黑衣人已然使出了五成的力气，才堪堪接住李卫东的拳头。
虽然，力量并非他的强项。
可李卫东能有这样的表现，着实令他惊讶！
“再来！”
李卫东心中战意如烈火般升腾，气势陡然一变！
他低喝一声，再次挥拳而出！
这一拳他几乎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
“嘭！”
又是一声闷响。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李卫东这一拳竟有如此威力，猝不及防之下，身形摇晃了一下，口中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但是，他硬是忍着身体遭受的冲击，双脚稳稳地扎根在地，纹丝不动！
就不信，打不过你。
李卫东心中战意汹涌！
他心念电转，脚步一错，打算从侧面发起攻击！
这时，黑衣人却突然身形一闪，眨眼间出现在钟楼的另外一边！
李卫东见状，心中猛地一惊，瞳孔微缩！
黑衣人的速度，显然身负轻功！
这时，黑衣人终于开口，声线低沉说道：“好了，够了。”
李卫东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黑衣人，直接问道：“你在这里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黑面人没有回答李卫东的问题，语气陡然一转，沉声质问道：“李卫东，你擅自透露锦衣卫行踪，该当何罪！”
嗯？
李卫东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瞬间冒出一个念头。
难不成，黑衣人是锦衣卫？
李卫东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黑衣人的身上，仔细打量了起来。
越看，他越觉得黑衣人的面具有些眼熟，仿佛曾经见过。
对了！
他的大哥有这样的面具，还有这样的斗篷！
这是锦衣卫缇骑的标志！
李卫东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
他盯着黑衣人，直接说道：“你是锦衣卫。”
黑衣人沉声说道：“本官乃是锦衣卫缇骑小旗，岳明。”
小旗，统领十名锦衣卫，是锦衣卫中品级最低的官员，从七品。
想当初，李卫东大哥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够升任小旗。
为此他不惜日夜操练，四处奔走。
可惜，最终至死也只是一名普通的缇骑。
李卫东心中暗自思忖。
他在龙头关用锦衣卫虚张声势，只是迫不得已，并未打断吐露锦衣卫的行踪。
只是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不过，要说他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倒也不见得。
李卫东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客气地问道：“岳大人找我什么事？”
岳明冷哼一声，寒声说道：“你擅自吐露锦衣卫行踪，致使盐帮知晓锦衣卫在调查私盐之事，扰乱了本官的部署，你觉得本官找你所为何事？”
李卫东很清楚锦衣卫的行事风格。
倘若岳明真的要找他麻烦，早就将他革职查办，不会留到现在，更不会深更半夜，用“飞刀传书”的手段将他约出来。
心中沉吟了一下，李卫东索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坦然说道：“岳大人，时候不早了。”
“不如少一些虚假的试探，直接说正事吧？”
“岳大人找我，究竟为了什么？”
李卫东的这句话，令岳明眼睛一亮！
事实，就如李卫东所说。
他此番约见李卫东，并非找麻烦，只是想要借机试探一番，看看李卫东究竟有几分斤两。
他实在没有想到，李卫东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手段！
岳明心中思忖。
李卫东虽然年轻，但心思敏捷，胆气十足，拳脚功夫算过关。
这样的人，正是他需要的帮手！
岳明轻呼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一下心情，缓缓说道：“大乾之盐，半数出自江南。”
“江南之盐，竟有半数私盐。”
“这些私盐，犹如滋养毒瘤的养分，不仅养活了盐帮的数万帮众，还牵涉了不知道多少官员，甚至江湖门派！”
说到这里，岳明他缓缓踱步至钟楼边缘，背负双手，遥望前方的县衙，继续说道：“以青阳县为例。”
“私盐从青阳县起运，沿途需经过城镇三十七座，大小关隘一百有余。”
“这一路，本应关卡重重、盘查森严。”
“可实际上呢？”
“私盐的车队畅通无阻！”
“期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们暗中开道，通风报信。”
岳明说着，更是痛心疾首！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望着李卫东，眼神中交织带着一丝审视和期待，说道：“你的胆气十足，心思敏捷，拳脚功夫也尚可。”
“本官愿引你入锦衣卫，共同查办私盐案！”
“飞黄腾达，名扬天下的机会，指日可待！”
岳明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满是得意，暗自为自己的这番说辞叫好。
在他看来，锦衣卫之名如雷贯耳，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归宿。
这个消息绝对会令李卫东兴奋地手舞足蹈，欣然应允。
然而，李卫东听后，脸上却浮现一层幽怨。
他无奈地长叹了口气，问道：“岳大人当初就是被人用这一番花言巧语哄骗，所以才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一样的案子？”
啊？
岳明双眼瞬间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巴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忙改口：“不要胡言乱语！加入锦衣卫，为朝廷效力，是一生的荣耀！”
李卫东闻言，忍不住回了一句：“真的？”
岳明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
只是说完，岳明突然觉得这番对话索然无味。
他还记得，自己被上司哄骗着接下来这个烫手案子之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现在回忆起来，他仍觉得憋闷！
犹豫了片刻，岳明还是改口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
“只不过，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这样宽慰自己，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岳明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
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罢了，若你不愿意，本官也不会强人所难。”
李卫东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岳明如此通情达理。
这让他对岳明多了一点好感。
李卫东思索片刻，并未拒绝，也未答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岳大人认识我大哥？”
岳明神色平静，说道：“认识谈不上，本官只知道李卫忠曾是缇骑，数日前遭逢意外，英年早逝。”
李卫东眉头一挑，追问道：“为什么？”
岳明微微皱眉，解释道道：“本官只知道当初李卫忠调查的案子是京城中一位大人物亲自下令督办，至于是哪位，本官无权查看案卷，无从知晓。”
他的语气诚挚，目光坦荡。
李卫东心中暗忖。
看来，想查清楚大哥的事情，没那么容易。
不过，若是加入锦衣卫，应该会多一些机会。
再者，他想出人头地，锦衣卫确实是个不错的平台。
这时，岳明再次开口，说道：“本官明白你的心意，就当我们从未谋面，此后大路朝天……”
李卫东突然打断岳明，说道：“我答应。”
“什么！”岳明猛地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愕和狂喜，急切地问道：“此话当真？你真的愿意加入锦衣卫，调查私盐案？”
李卫东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岳明见状，顿时大喜过望，朗声笑道：“好极了！这真是再好不过！”
笑了几声，他又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为何改了主意？”
话一出口，他又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李卫东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岳明轻轻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勉励道：“别这么想。”
“你的上面还有我这个小旗，要倒霉也是我先，轮不到你。”
李卫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远处传来更夫略带沙哑的声音。
岳明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马上会有人来敲钟，今日到此为止。”
“明日三更，我们还在此处碰面。”
“本官与你细细说盐帮之事，如何？”
李卫东一口答应，随后又和岳明客气一句，转身离开钟楼。
岳明独自站在钟楼上，望着李卫东的身影，久久不语。
一直到李卫东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他才自言自语道：“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