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静静站着,知道知玥自己立起来了,她就没打算再介入她的私事,一个人,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照棠回头看了一眼:“姑娘,法师到了。”
“起骸骨吧。”兰烬轻踩地面:“就在这里。”
“是。”
兰烬指了个附近的位置让余知玥去跪着,自己则退后几步,看着法师点燃纸香烛,走着步法,又撒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后才允人挖开地面。
树下并不是必经之地,路压得不瓷实,挖得不也费劲,一会后就听到手下禀报:“姑娘,挖到了。”
“动作小心些。”
“是。”
院子里安静无声,这尸骨一出来,让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有些事她们知道归知道,但没亲眼见过,听一耳朵也就过了,可亲眼见着了,后背也冒寒气。
法师又走起了步法,嘴里诵着听不懂的语调,之后小心的清理了骸骨上的泥,轻柔的放入棺木中。
余知玥的眼泪没有停过,没有希望的时候还能强行压在心底,可如今母亲的骸骨就在眼前,她无法不怨,不恨。
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
她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
从今以后,她只剩自己了。
眼神迷蒙间看见来到自己身边的人,她抬头,哽声道:“母亲肚子里的孩子,连根骨头都没有留下。”
西个月的身孕,应该是留不下骨头的,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兰烬心想。
她只能拍拍知玥的头,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说安慰人的话,常姑姑说过,她安慰人比骂人更难听。
“走吧,带你娘离开这吃人的侯府。”
余知玥擦去眼泪用力点头,对,带娘离开这吃人的地方,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踏足这里半步。
为主的那位法师将一面幡递过来:“余姑娘持幡在前边引路,一路上多念念你母亲的名字。”
余知玥接过来,按着法师的指示去到棺木前方。
棺木抬起,一行缓缓离开。
兰烬走在最后,她回头看向几张眼神不善的脸笑着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己是‘逢灯’开门的第五年,经历的事多了去了,就承恩侯这空壳子的侯府,她还真不怕。
出了门,法师又从门外拿起一篮子撒路钱给余知玥,让她一路上时不时的撒上几张。
有棺木,有引路幡,还有这撒路钱,等在外边看热闹的看到这阵仗哪会不知,那侯夫人的骸骨果真还在侯府。
承恩侯之前表现的那般情深义重,多少人赞他是个好郎君,甚至不少人家都想将自家女儿嫁入侯府做填房。
如今想来,真是恶心。
兰烬让照棠过去照看着知玥,自己则上了马车。
挑起窗帘看着路人脸上那鄙夷的神情轻笑,就算不大张旗鼓的当众起骸骨,承恩侯杀害元妻的事也板上钉钉。
承恩侯也知道这一点,可他仍然只能受下这个威胁,比起当众起出骸骨让他辩无可辩,避开了人来做这事,今后再往外说这棺木中是衣物,别人又没亲眼见着,也不能说不是。
京城中人,素来最擅长扯起眉毛盖住眼睛。
没有吹拉弹唱,可死者为大,路人仍会自觉避让,一行在南边一处挂了白的宅子前停下。
宅子中门大开,一众管事仆妇在门外跪迎。
这是来京城之前经兰烬之手替余知玥买下来的宅子,跟她多年的下人都提前送到了这里。
进了前院,棺木放在横凳上不落地,法师又是一通忙活。
兰烬看着余知玥上前和法师说话,然后福身往自己走来,虚岁也才十一岁的小姑娘好像在短短时间内就成了一个能撑起家门的当家人。
余知玥站定,恭敬的行跪拜礼。
“知玥拜谢姑娘为母亲,为我做的这一切。”
兰烬托她起身:“于我来说这是一桩买卖,既然接下了你舅母的委托,自当尽力。你的礼我受下了,今后也就不必觉得欠我什么,我不是平白做这些,你要分总产业的一成给我,我的账可赖不得,等你忙完了常姑姑会来找你拿。”
“别说一成,分一半我也愿意。”
“我要是拿你一半,得受你舅舅一辈子白眼。”
余知玥低头笑笑,没有兰烬姑娘这话她也知道,说是舅母的委托,但这委托一定是舅舅让舅母做的,因为‘逢灯’只接女子委托。
兰烬看她这样就知道心里记恩,稍一想,提醒她几句:“这种暴露底细的话不能和人说,十两百两千两不足以动人心,但是万两十万两会,世间除了爱你疼你的亲人,没有哪个人值得你这么信任。”
余知玥握住兰烬的手,似是想要竭尽所能的再抓住些什么:“姑娘的意思是,若是舅舅让我拿出全部家产相帮,我不能应下?”
“不错,反应很快。”兰烬赞赏的点头:“若你的舅舅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就不是值得你付出所有去帮的好舅舅,你感恩他们,那量力而为就好。真正疼惜你的人不会为难你,他们舍不得将你拉入泥潭之中。所以齐家出事时只让你母亲尽力,后来知道无望便劝你母亲收手,留下些底子来等待机会。你舅舅重信守诺,是个不错的人。”
余知玥把兰烬的手抓得更紧:“您一首不曾明说,只说这是舅母的委托,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舅舅是何时知道母亲的死有蹊跷?”
“你舅舅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母亲死得蹊跷,只让我看看你母亲是不是安好。是我得知齐氏身死,让人往深里查了查,觉得你母亲的死不寻常,所以才有了去年余家祖坟有一处塌陷。”
余知玥恍然:“那一处离母亲下葬的地方近,您是趁余家祖坟整修那个时候开的棺,知道了棺里不是母亲。”
“对,得知你母亲棺木中没有骸骨,我就告知了你舅舅,你舅舅才向‘逢灯’下了委托,让我查实此事,并为妹妹报仇。”
兰烬看向棺木方向,仆妇抹着眼泪点燃了长明灯,虽然人己死了多时,可她仍小心的走着这些让活人安心的流程。
余知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下酸涩:“所以您是在查到许多证据后,才在半年前找到我。”
“对。”
“那为何,你等了半年才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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