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殿的琉璃瓦上凝着晨露，上官靖柔倚在紫檀嵌玉的凭几上，指尖着刚拆开的密信。信纸是沈家特制的青鸾笺，遇热显影的字迹正逐渐淡去："...柳国公府少夫人王氏，承德二十三年收养孤女，时年五岁，左臂有朱砂痣..."
"公主，老夫人送来的血燕要入库吗？"红叶捧着描金漆盒进来，暗红缎面上绣着沈氏独有的缠枝莲纹。
上官靖柔将信纸凑近鎏金狻猊香炉，看着青烟吞噬最后一丝墨迹："把最上层的锦盒单独取出，本宫要带去春熙殿。"
红玉正在整理妆奁，闻言诧异抬头："公主要去见淑妃娘娘？"
"正是要见见这位柳国公府的明珠。"上官靖柔抚过腰间新换的碧玉禁步，冰凉的玉佩映着窗棂透进的晨光，"红霜，去库房取那对翡翠蝴蝶簪。"
春熙殿的朱漆宫门半开着，里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上官靖柔驻足阶下，听得淑妃尖利的嗓音穿透雕花窗棂："蠢货！本宫要的是芍药纹的茶盏！"
引路的小宫女战战兢兢跪倒："公主稍候，奴婢这就..."
"不必通传。"上官靖柔抬手制止，径自跨过门槛。满地碎瓷中，淑妃正指着跪地的宫女大骂，绯红牡丹裙裾扫过青砖，露出鞋尖上东珠都缀歪了。
"淑妃娘娘好兴致。"上官靖柔轻笑一声，惊得淑妃猛然回头，鬓边金步摇勾住了珊瑚珠帘。
红芝适时奉上锦盒："我们公主新得了对翡翠簪子，想着娘娘最衬蝴蝶纹样..."
淑妃胡乱理了理鬓发，眼角还带着未消的怒红："初凰公主今日怎么得空？"话虽如此，手己经急不可耐地掀开锦盒。当她看到那对通体莹绿、蝶翼薄如蝉翼的簪子时，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上官靖柔借着递茶盏的动作，袖口状似无意地拂过淑妃的手腕。茶汤微倾，泼湿了淑妃半幅衣袖。
"娘娘恕罪。"上官靖柔起身作势要帮她擦拭，指尖己触到小臂肌肤。淑妃慌慌张张缩手，腕间珊瑚串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无妨无妨。"淑妃忙着捡拾珊瑚珠子，浑然不觉自己将整条手臂都暴露在人前——凝脂般的肌肤上除了几处红痕，再无他物。
上官靖柔垂眸掩去失望之色，转头吩咐红玉："去取本宫那套缕金云纹裙来给娘娘换上。"又对淑妃笑道："就当是给娘娘赔罪了。"
更衣间隙，上官靖柔踱至淑妃的妆台前。螺钿妆匣半开着，露出里头凌乱的珠翠。她指尖掠过最下层暗格，果然摸到封边微翘的信笺。匆匆一瞥间，"柳国公府"、"少夫人"几个字跳入眼帘。
"公主看什么呢？"淑妃换好衣裙出来，满脸喜色地转着圈，"这料子倒是轻软。"
上官靖柔将信笺原样塞回，笑得滴水不漏："在看娘娘的胭脂色，衬得人比花娇。"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柳国公府的荷花开得极好，不知少夫人可还留着当年收养的..."
"你说哪个病秧子？"淑妃撇撇嘴，"去年就送去庄子上养病了。"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要我说，定是八字太硬克死了亲爹娘..."话未说完，被匆匆进来的掌事嬷嬷打断。
回朝凰殿的路上，红霜忍不住低语："淑妃这般口无遮拦，怕是..."
"正因如此，才要让她多说些。"上官靖柔抚着腕间玉镯，那是方才更衣时从淑妃妆奁暗格顺来的钥匙，"让红叶去查查柳国公府在京郊的庄子，特别是近半年出入的郎中。"
三日后细雨绵绵，上官靖柔的马车停在京郊三十里处的栖霞山下。红玉撑起二十西骨油纸伞，望着半山腰隐约可见的青瓦白墙："公主真要亲自去？"
"柳国公府突然增派了三十护院看守庄子，定有蹊跷。"上官靖柔换上粗布衣裳，发间只簪了支银簪，"你和红芝扮作药童，红叶留在山下接应。"
山庄后墙的狗洞积着雨水，上官靖柔却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湿透的衣角沾满泥泞，她循着药香摸到西厢房，忽听得屋内传来咳嗽声。
"小姐该用药了。"老嬷嬷的声音混着瓷勺轻响。
窗纸被戳破的瞬间，上官靖柔瞳孔骤缩——榻上少女抬起左臂接药碗，腕间赫然栖着只幽蓝蝶影。那蓝蝶似有感应般突然振翅，在昏暗室内划出一道流光。
"谁？！"
上官靖柔急退数步，后背撞上来人胸膛。熟悉的沉水香涌入鼻尖，谢衍玄色大氅将她整个裹住，几个起落便跃出山庄。
"王爷怎么在这？"待到了安全处，上官靖柔挣开他的怀抱，一脸惊讶。
谢衍不慌不忙亮出手中玉佩："公主落了东西在淑妃宫中。"他指尖着玉佩上沾染的朱砂，"柳国公府与陇西马场有旧，公主若想查那位蓝蝶姑娘..."
"条件？"上官靖柔收簪入袖。
"半年后秋狝，借公主的玄甲卫一用。"
雨幕中，上官靖柔望着山庄方向轻笑："本宫倒觉得，这位蓝蝶姑娘应该现世的。"她转身将玉佩抛给谢衍，"毕竟，还有一个人还没出来呢。"
当夜，朝凰殿的密道里多了个昏迷的蓝衣少女。红霜掀开她衣袖时，幽蓝蝶影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上官靖柔将浸过药水的银针缓缓刺入蝴蝶纹样，原本靛青的底色竟渐渐显出金芒。
"金蝶染蛊成蓝..."她想起古籍记载，忽然轻笑出声，"淑妃若是知道，柳国公府藏着真正的木兰皇嗣..."
随即看向红芝。“红芝，将这姑娘送回去吧，毕竟，皇祖母的寿辰，柳国公府的庶小姐可都是要参加的。”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案头舆图上蜿蜒的朱砂线格外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