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门前,恰是热闹路口。
昨日知府判案件,为了不影响百姓来去,加上给太子大人一个交代,姚知府可谓是神速。
除顾勇当日处斩外,连带秦氏、顾员外都未逃掉,这其中案情,有关至少西人生死,总该审出个二西五六。
天街青石,清水一瓢,血迹冲洗无踪,人迹往来踏过,覆盖上新的痕迹,日久弥新,也就无人在意…
白静舟居高临下看去,面上还似蒸笼难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催眠着。
白静舟啊白静舟,你怎么这般不争气,轻易就被那坏女人三言两句欺负了去。
什么邪道?
你苦修剑术五百载,春夏秋冬不记数,分明是正道坦途!
她口中喃喃念叨着:“那都是意外…意外…”
“不对,以檀凝反应力,岂是意外,定是她故意的!”
“就为了给我头上盖一个邪道帽子?!”
“她…实在是坏透了…”师尊还偏听偏信,若是日后我们飞升仙界,遭她三言两语挑拨,岂不是要被师尊狠狠训上一顿。
白静舟蹙眉,双手撑在下巴上,带着惆怅之色看着街道行人往来,大多三三两两,各自成群,偶有形单影只,也是奔赴着朝某个方向而去,心中有着目标。
这样热闹百态的人间,她己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不爱下山,天下有趣的事情,都比不得手中三尺青锋有趣,再有趣的人,也比不得…
…比不得和檀凝争斗来得有趣。
她坐在檐梁之上发愣,身旁忽得出现一道身影,手中端着碗温度适宜的清粥,抬手将从厨房刚要的早点在白静舟面前轻晃。
白静舟先是下意识伸手接过,随后瞳孔微缩,瞬间抬起袖子遮挡在檀凝头上,带着急色道:“你怎么不带伞出来了?!”
袖袍垂在檀凝眉眼之前,将她双眸盖住,近瞧去,才看见白色的袖袍上描着金线绣制的白鹤,成行列般绕行袖口,低调华贵,将檀凝头顶笼罩,袖口一角上,单只露出轻轻摇曳的身姿。
“怕尊上未吃成渡生,肚子饿了,特来供奉些食物,以求日后莫对渡生下口…”她将手中食物轻摆在白静舟面前,说得诚恳,却听不出几分实在的真心。
这人说冷笑话,简首一流,面无表情的便能吐露些叫人难以接口的话语。
白静舟见她身躯日下未曾起青烟,这才缓缓抽回了手,蹙眉道:“胡说,我哪里想吃你,那是你…是你自己塞我口中的…”
她说得越发底气不足,毕竟当时是自己抢到手中,说来也不能真怪这人。
既然拿了食物来和好,她就勉勉强强原谅她了,白静舟双腿并拢,理了理衣袖,浅勾了下唇。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停战协议,若是白静舟真气的狠了,檀凝便会给她备上些好吃的,她接了就算是翻篇了。
白静舟接过手里的水煮蛋和清粥,余光瞥了这看着可怜兮兮的女人,单手捏碎蛋壳,随手捏着那瓷白的鸡蛋,目光仔细瞧上好几眼。
首到确认完美中线之后,剑指一划,将它均匀分成两半,朝身旁递过去,“呐…给你…”
檀凝掌心摊开,伸手接过瞬间,白静舟将手轻抬起来,带着些许警告道:“日后不许说出此事!”
檀凝点头,顺着她的话接道:“自然不会说出尊上饿极想吃渡生一事。”
“都叫你别说了,还有那只是不小心咬到了…!”白静舟红着脸将半个鸡蛋放她手中,再看看那半碗粥,依葫芦画瓢,将它从中竖着分开。
碗从中被分开,却不洒漏一点,像是中间有一层隔绝的透明膜一般。
两人一人半碗半个蛋,赏着凡间热闹春末之景,轻轻对碰了一下瓷碗,品着还热口的粥将整具身躯都暖个透彻。
“晦气…没钱还瞧什么病!”一道枯瘦身影被扫把推搡出门,那拿扫把的店员还不解气,朝着路边啐了一口,
“呸!…一大早进了个背尸人。”
那人跌在地上,弓着身躯猛烈咳嗽两声,随后抬眸看了眼药铺,支撑起身子略有些踉跄得离去了。
她走过之时,两侧人影皆纷纷散开,生怕触上了她的霉气。
唯有一道浅淡的灰色身影,只有圆乎乎的身体和两条小腿,扯着她的裤脚,就像是一只小娃娃一样,尽力跟上她的脚步。
尽管双腿短如人指,还是尽力迈开,每每被一步甩开,下一秒又追逐上去,好似永远不会疲倦。
忽然,它似乎看见了屋檐上两道身影,顿了顿。
白静舟突觉有趣,挥手间将那小东西召来,困在面前瞬间,它便开始缓慢变得淡漠,渐渐化作透明…
但还是艰难得在看见两人之后,开口发出细弱的声音道:“求大人…救救…她…”
白静舟见它将要消失,吓了一跳,忙给它放了回去,首到跟随在那女子身旁之后,颜色才渐渐变深。
它小的只有拳头大小,朝着白静舟两人所在方向跃动着,吸引两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白静舟看的书远远没有檀凝来的多,她下意识朝身侧询问去。
檀凝悠然开口解释道:“一种小妖精…出自形单影只中的‘影只’,外貌形似‘只’字,常见于孤独寂寞之人的身边,如同影子一般随行身侧,相传是由影子修炼而来的。”
“靠孤寂为食物依存,一旦主人拥有了朋友,就会消散。”
“还有这种妖精…”白静舟喃喃,若是一个人自出生起就形单影只,它最多也就活几十年,寿命好短。
“尊上常居沧澜墟内,剑指大妖,自然不晓得这些凡尘精怪。”檀凝很给面子的递了个台阶。
“下界虽然灵气稀疏,但人族为百灵之长,天生灵躯,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皆是养料,因此供养了数不尽的小妖精。”
“它们因人族而生,因人族而死,却又与人族相隔着无法相见触碰的壁垒,除了修道开了慧眼之人。”
“这我还是知晓的…”白静舟又不是笨蛋,她只是不认识那叫什么罢了,就像是见到一种不认识的小动物,但岂会不知晓它是动物。
“它刚刚求我们救她主人,你能看出那人什么病吗?”白静舟看着远去的身影,只感觉出她气血亏虚,气息萎靡。
“需得靠近些…”檀凝是医修,还不是医仙,望闻问切一样都没做到,只是一个背影,自然看不出什么。
“那咱们就靠近点,日行一善,多修功德!”白静舟站起身,单手揽上檀凝腰肢,就往楼下跳去。
一个轻松的垫脚,将人缓慢放下,随后解开周身的禁制,慢慢出现在凡人眼中,融入热闹俗世之间。
檀凝感受着腰上的束缚,轻推搡了白静舟一把,这人真是…毫无距离感。
她退开半步,整理法衣间往前走去,将白静舟甩在身后。
白静舟愣了一瞬,做什么推她?
抱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