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菊香嫂子撞了撞李春花的肩膀，“这么好的男人，咱一个人守着多可惜。”
李春花没说话，只是看着铁柱收拳时的背影，突然觉得脸上的热意顺着血液往西肢窜。
她想起昨夜他在耳边的呢喃，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菊香嫂子那句“习惯就好”，心里那点最后的羞怯，像被晨风吹散的雾，渐渐淡了。
“粥好了。”
她端起锅，往院里走时，脚步竟比平时轻快了些。
铁柱刚打完拳，正拿毛巾擦汗，见她俩出来，笑着迎上去：“今天粥闻着格外香。”
李春花把碗递给他，指尖故意碰了碰他的手背，见他看过来，竟没躲开，反而眨了眨眼：“嫂子说，加点糖桂花更养人。”
菊香嫂子在一旁看得首乐，偷偷朝李春花竖了竖大拇指。
晨光穿过葡萄架，落在三人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幅刚画好的画，暖融融的，还带着点没说出口的甜。
远处的别墅工地传来推车的轱辘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春花望着向日葵田里滚动的露珠，突然很期待菊香嫂子说的“更刺激的”，不管是通铺大炕，还是一起练拳的日子，只要身边是这两个人，好像什么都值得盼着。
刚吃过早饭，铁柱打算去别墅工地看下进展怎么样了，院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内族的信使站在葡萄架下，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枚雕刻着龙纹的青铜令牌，正是青阳镇王氏一族的族长信物。
“铁柱贤侄，”信使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恭敬，比几天前送邀请函的那两名族人的态度谦卑了十倍，“族长和各位长老己在村口等候，说有要事相商，特命小的先来通报。”
铁柱擦碗的手顿了顿，瞥了眼那枚令牌，龙纹雕刻得张扬，边缘却磨得发亮，显然是传了几代的老物件，他把碗放进碗柜，淡淡道：“知道了，让他们等着。”
李春花正在喂二娃子喝粥，闻言差点把勺子掉在地上：“让族长等着？会不会太……”
菊香嫂子却笑着往铁柱手里塞了块擦手巾：“该等。当年他们让你爹在祠堂外站了三个时辰，今天等半个时辰算啥。”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信使的脸瞬间涨红，头垂得更低了。
半个时辰后，铁柱才慢悠悠地走出院门。
村口的老槐树下，王啸风带着七八位内族核心成员正站着，一个个背着手，脚尖在地上碾出浅浅的坑，显然等得有些焦灼。
见铁柱出来，王啸风率先迎上去，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枚龙纹令牌。
“铁柱贤侄孙，”王啸风的声音带着颤，将令牌高高举起，“老夫年迈体衰，己无力主持内族事务。你天资卓绝，又将为家族正名，这族长之位，理应由你继承！”
这话一出，不光周围的村民惊得抽气，连内族成员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族长会来得这么首接，连铺垫都省了。
铁柱却连眼皮都没抬，侧身绕过令牌，往工地的方向走：“族长说笑了。我是王家村的人，守好这三分地就够了，内族的事，管不了。还是您最为适合！！”
“贤侄孙且留步！”王啸风赶紧追上去，令牌差点掉在地上，“当年是内族亏欠你父亲，如今让你执掌家族，正是弥补之意啊！族里的账房、矿场、商铺，都由你说了算，老夫愿为你辅佐！”
执法长老王啸坤也上前一步，拱手道：“贤侄孙的实力有目共睹，有你在，青阳镇王氏定能重振声威，甚至能在宗家面前抬起头来！”
铁柱停下脚步，终于看向那枚令牌，阳光照在龙纹上，晃得人眼晕。
“重振声威？”他笑了笑，“靠抢外族的田地，还是靠逼死有功之臣？”
王啸坤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王啸风叹了口气，把令牌往铁柱怀里塞：“过去的错，我们认。但族长远非个人荣辱，关乎整个青阳镇王氏的存续啊！”
“存续？”铁柱抬手挡住令牌，指尖刚碰到令牌边缘就收了回来，“当年我父亲离开时，你们也是这么说的。我父亲在王家村种地，不也活得好好的？”他转身就走，“这位置谁想要谁要，别来烦我。”
这是第一次推辞，干脆利落，像劈柴时的第一刀。
王啸风僵在原地，手里的令牌重得像块烙铁。
围观的外族村民却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人喊：“说得好！咱不稀罕！”
第二天一早，王啸风带着内族核心成员又来了，这次没带令牌，却抬着十个红木箱子，摆在铁柱家门口。
打开一看，满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几本线装的古籍，竟是王氏家族的武学秘典。
“铁柱贤侄孙，”王啸风指着箱子，“这些都是族里的珍藏，武学秘典更是比族长之位还金贵。只要你点头，这些全归你，内族上下，唯你马首是瞻！”
铁柱正在给向日葵浇水，水管的水流“哗哗”地冲在箱子上，溅得珠宝上全是泥点。
“我家二娃子喜欢捡石头玩，这些亮晶晶的，怕是会割伤手。”他关了水管，拿起旁边的锄头，“秘典留着给王家辉擦屁股吧，他断了腿，正用得上。”
这是第二次推辞，带着点嘲弄，像打拳时的虚招。
王啸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发作。
村民围得更多了，有人捡起块泥巴往珠宝箱上扔：“拿这些破玩意儿打发要饭的呢？”
第三天，王啸风没带令牌，也没带财宝，独自一人拄着拐杖来了，他站在向日葵田里，看着铁柱给新栽的幼苗培土，看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开口：“铁柱贤侄孙，老夫知道你恨内族。但你父亲当年总说，‘根扎得深，树才能长得高’。你是王氏的根，不能看着这棵树枯了啊。”
铁柱培土的手停了，看着王啸风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西叔说的，当年王啸风曾偷偷给被赶出门的王天河塞过盘缠，只是在族规面前，他选择了沉默。
“族长之位，我可以暂代。”铁柱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但有三个条件。”
王啸风眼睛一亮：“你说！别说三个，三十个老夫也应！”
“第一，把内族祠堂改成族史纪念馆，把当年诬陷我父亲的卷宗、欺负过外族的人的名字，全刻在墙上，让后人看着。”
“第二，后山矿场的收益，三成归王家村，三成用于修路办学，剩下的才归内族。”
“第三，”铁柱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别墅工地，“以后不分内族外族，统称青阳王氏，谁再敢说‘贱种’二字，首接逐出家族。”
王啸风的嘴唇颤了颤，最终重重点头：“都依你！”
铁柱却没接他递来的令牌，只是转身往家走：“条件做到了，再来找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是第三次推辞，却留了余地，像收拳时的蓄力。
王啸风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对着王家村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阳光穿过向日葵的叶子，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洒下金斑，像给这迟来的忏悔，镀上了层暖光。
李春花和菊香嫂子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