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芯爆出噼啪声，沈青禾的影子在剥落墙皮上晃成扭曲的蝶。她指甲抠进桦树皮笔记本边缘，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陈哥你看这图腾，和冻土层里的金属箱一模一样。" 羊皮纸般的纸页翻过，最后那滩血渍在晃动灯光下泛着紫黑，像团凝固三十年的旧怨。
陈延川碾灭烟头的动作顿住，Missing Link 军靴底的纹路嵌进木地板缝隙。他左耳刀疤随眉骨抽动："1979 年火场搜救时，我爹最后 radio 里提到过 ' 桦树齿轮 '。" 食指突然停在焦黑纸角，"这灼痕是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弧形 —— 当年克格勃特种部队就用这招销毁文件。"
吱呀 ——
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刺破死寂。沈青禾的手术刀己滑入掌心，刀柄磨痕与虎口老茧严丝合缝。陈延川侧身贴窗，54 式手枪保险声轻得像片雪花落地。两人瞳孔里映着门廊下晃动的剪影，那影子的步枪背带在风雪中晃出金属反光。
"靴底齿纹间距 7.3 厘米。" 陈延川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比暴风雪更低，"和上周林业局来的 ' 检疫员 ' 一样。" 门缝里夹着的纸片被他用枪管挑开，铅笔箭头在月光下渗出淡蓝荧光 —— 那是军用荧光剂的颜色。
沈青禾后颈寒毛骤起。她猛地拉开药柜最下层，酒精棉下露出半支注射器，针头还沾着淡绿色液体。"三天前王技术员来借过碘酒..." 她声音突然发颤，"他当时碰过这个抽屉。" 指尖抚过木纹缝隙，摸到个凹陷的刻痕 —— 分明是个俄文字母 "Ч"。
陈延川突然抓住她手腕，把她拽到墙角阴影里。两人后背紧贴着 1958 年建的砖墙，能听见彼此心跳撞着肋骨。走廊尽头的玻璃碎裂声里，混着皮鞋跟碾碎玻璃碴的轻响。沈青禾在他掌心写 "左三右五"，那是卫生所地板松动的位置。
"青禾，你守着样本。" 陈延川解下军大衣扔给她，红绳子弹壳在锁骨处晃出冷光，"我从通风管道绕后。" 话音未落己翻上窗台，退伍侦察兵的身形在暴风雪中化作道灰影。
沈青禾摸出父亲留下的老怀表，表盘内盖还嵌着半张照片 —— 穿列宁装的父亲站在无名峰前，身后苏联专家的皮箱上赫然印着相同的桦树齿轮图腾。表盖内侧刻着 "1952.11.07"，正是七护林员失踪那晚。
"哒、哒、哒 ——"
皮鞋声停在药柜前。沈青禾屏住呼吸，透过木缝看见来人穿着白大褂，左襟别着 "防疫" 徽章。当那人转身时，肩章下露出半截黑色纹身 —— 和陈延川在边境见过的克格勃标记分毫不差。
"找什么呢？"
陈延川的声音从上方通风口砸下来。来人抬头瞬间，沈青禾看清他左眼眶闪烁的蓝光 —— 是军用级义眼！手术刀破空而出，却被对方抬手用注射器挡开，淡绿色液体溅在墙上冒出青烟。
"样本在哪？" 义眼男开口竟是东北口音，俄语单词混着大碴子味，"你们以为三十年前烧了实验室，秘密就烂在无名峰？" 他突然甩出钢索缠住沈青禾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听见自己腕骨发出脆响。
千钧一发之际，陈延川破窗而入，枪托狠狠砸在对方后颈。义眼男闷哼着旋身反击，两人在满地玻璃碴上扭打。沈青禾趁机扑向药柜，却见最底层抽屉里的 "样本 - 1952" 铁盒己被打开，六支安瓿瓶只剩三支，剩下的棉絮里躺着张纸条：月圆之夜，山神食子。
"青禾！接住！"
陈延川的呐喊混着玻璃碎裂声。沈青禾本能抬手，接住他抛来的军用手电筒，光柱扫过义眼男胸前，赫然照见枚银色徽章 —— 和她护林员徽章背面刻着的 "1983.07.19" 同天发行的纪念章。
"你们护林员代代守着秘密..." 义眼男抹掉嘴角血迹，突然露出诡异笑容，"可知道当年七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不是被狼吃的，是被自己人..." 话未说完己破窗而逃，雪夜里传来他模糊的喊声，"去无名峰啊！看看山顶的白桦树是不是在流血！"
陈延川要追，却被沈青禾拽住。她指着义眼男留下的钢索，绳结是克格勃特种部队的 "黑寡妇结"，绳尾还缠着根灰毛 —— 不是狼毛，是西伯利亚棕熊的鬃毛。
"他提到 1952 年的实验室。" 沈青禾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发现用火漆印压出的凹痕，"我爹最后一篇日记写着 ' 桦树汁混着铯 - 137，能让死人开口 '。或许当年他们在研究..."
"放射性复活技术。" 陈延川接过话头，从口袋里掏出个铅盒，里面装着半枚牙齿，"这是我去年在无名峰下找到的，牙釉质里铯 - 137 含量超标三百倍。" 他突然握住她肩膀，瞳孔里跳动着罕见的情绪，"青禾，你父亲和我爹可能不是死于火灾... 他们是被灭口的。"
挂钟突然发出齿轮卡住的怪响，时针分针定格在 12:00。沈青禾望向窗外，无名峰方向腾起幽蓝火光，像座冰封三十年的灯塔突然亮起。她摸出铁盒里剩下的安瓿瓶，蓝色液体在手电光下流转，像极了义眼男瞳孔的颜色。
"明天十五。" 陈延川系紧军大衣，子弹壳吊坠撞在犬齿疤痕上，"刘楠说过无名峰半山腰有废弃气象站，七十年代苏联人建的。" 他从腰带里抽出战术匕首，刀柄刻着 "81192" 的编号，"如果当年 ' 白桦计划 ' 的核心文件还在..."
"就藏在那棵会哭的白桦树里。" 沈青禾接上话，她终于明白父亲照片背面那句话的意思 ——1952 年那场暴风雪，七名护林员发现的不是山神，而是苏联人在峰顶用桦树汁培育的放射性实验体。
后窗突然传来抓挠声，不是风雪，是某种带爪的生物在扒玻璃。两人同时转身，只见雪光中映出个巨大轮廓，脖颈处鬃毛随风扬起 —— 是头左眼戴着金属眼罩的棕熊，胸前还挂着枚生锈的护林员徽章。
陈延川的枪口缓缓垂下。沈青禾认出那徽章编号，正是 1952 年失踪的七人之一。熊喉间发出浑浊的低鸣，像在念诵某个古老的俄语单词，尾音拖得很长，听上去竟像是 "свобода"—— 自由。
暴风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煤油灯终于熄灭。黑暗中，沈青禾握紧了手中的安瓿瓶，瓶身标签上的 "1952" 突然渗出荧光，仿佛有双眼睛在瓶底深处睁开。而远处的无名峰，正用它终年不化的积雪，掩埋着一个即将苏醒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