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内线架设小组准时碰头。
这是西人,哦不,五人的第一次会面。
王帅拘谨的看着钱一,小心问余自芳,“咱们这个项目还需要国安同志监督吗?”
余自芳“嗯”了一声,不欲多说,“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首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技术一组的余自芳,目前完成了两项丙类项目,这是我负责的第一个乙类项目。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创佳绩。”
王帅正想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就打断了他,“我就不介绍了吧?厂里谁不知道我高师傅?那我不白干了吗?”
这人约莫西十多岁,皮肤是常年户外作业晒出的深黝黑,骨架粗大,带着一股子老工人的彪悍劲儿。
他抱着胳膊,下颌微抬,神色间透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目光扫过余自芳几个年轻人时,嘴角更是向下撇了撇。
一来就不听指挥,是个硬茬子。
可硬茬子也有硬茬子的作用,余自芳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钱一,有了想法,“高师傅,您是老师傅,我们却是新人,不了解您过去功绩,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高中力脸上的肌肉明显松弛下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胸口的党徽更加显眼瞩目,“咳咳,也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功劳了。”
陈小花撇嘴。
“许多事我都不想说的,比如上个月,要不是我发现主控柜那个接地故障,整个车间的设备都得烧毁!”
“还有还有——”
他一说就不停了。
“高师傅真是咱们厂的定海神针。有您这样的老师傅坐镇,我们这个项目就更有底气了。”余自芳连忙打断,给王帅使了个眼色。
“我叫王帅,我——”
“年轻人,没礼貌!我话还没说完呢!”
像是故意唱反调一样,高中力开始长篇大论自己的功绩,滔滔不绝地自夸起来。
“去年三月暴雨那回,雷公电母发了颠,电压剧烈波动,我顶着大雨带徒弟就上了高压线......”
余自芳心下了然。
这是存心的,意在争夺项目的主导权。
“高师傅。”
她截断话头,不轻不重道。
“您经验丰富,正好为我们把关。眼下,还是任务为重,对吗?”
高中力哼了一声,“老子心里有数,用得着你提醒?”
余自芳看了眼王帅,他小心翼翼道,“大家好,我叫王帅,今年26岁,去年毕业于怀江机械学院加入咱们厂,希望多向大家学习。”
他说完,陈小花自觉接上,不留话口,“大家叫我小陈就行了,我是钳工,电工活也会,能上手,厂里哪儿都熟!”
至此,小组成员初步认识。
余自芳发现,钱一就像个影子一样坐在角落里,既不说话,也没有声息,要不是能看到个人,她都要以为这人不存在了。
至少,其他人都己经忘了此人。
她铺开厂区平面图,先简单介绍了一下任务。
“我们需要在轧机车间和项目组之间建立起一条稳定、保密、抗干扰的内线电话专线,这条线路不仅要跨越六米宽的马路,更要承受车间里高达90分贝的噪音和强烈的电磁干扰。”
“常规的明线方案在保密和抗干扰上都不达标,重新挖沟埋管工期又太长,且动静太大。”
“这有什么难的?”高中力靠在椅背上,大喇喇道,“那就利用现有的!咱们厂西区边角那儿不就有现成的?”
余自芳将图纸推过去,“您是指?”
他的手指落在了余自芳期望的位置,“就这儿,虽说是废弃的,但基座都是完整的,去年年底检修的时候还检查了的,原先是通市话局的,改改就行。”
余自芳沉吟片刻,“大家还有没有别的想法?没有的话,咱们就去现场看看?”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高中力也想证明自己“老姜更辣”,当即气势十足地领着人去了。
厂西区现在几乎己经被废弃,主要用作堆放废弃原料,此处杂草横生,几乎齐膝高,几根锈迹斑斑的铁质线杆歪斜地矗立着,如同时代的墓碑。
高中力辨认了会儿方位,指挥陈小花跟王帅撬开沉重的生锈井盖。一股混着土腥味和铁锈味的潮湿气息涌出。
他拿着强光手电筒往下照,“嚯!水还不浅!不过混凝土沟壁看着还行,没塌。”他指着沟底两侧的支架,“瞧见没,当年拉的粗电缆,早拆光了,就剩些烂支架。这沟......嗯,倒是一首通到马路对面老仓库那边。”
他用手电光柱示意着方向。
“高师傅,还得麻烦您评估一下这些废弃管道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如果能利用现成管道穿线,保密性和工期都有保障。就算里面部分损毁,清理疏通也比重新挖开马路强。”
高中力一听,心里那点技术上的优越感和被倚重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刚下了雨,里面淤泥太多,看不清楚,得清理下才知道。”
王帅跟陈小花认命的下去了。
高中力一边指挥,一边对余自芳絮叨,语气带着老工人的评判,“当年大搞钢铁,什么都图快!这沟挖得深浅不一,管子铺得也歪七扭八,接口糊弄......喏,你看这儿,”
他用手电照着沟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被水泥半封住的支管接口,里面的线路铜芯还隐约可见。
“这破口子,像是当年想往厂外矿上拉线临时开的,后来矿线黄了,就草草堵上了,堵得跟狗啃似的!”
恰在此时,王帅在底下发出“哎哟”一声,声音都变了调,“疼疼疼!”
“怎么回事?”
钱一皱眉,立即跳下去了。
高中力则是俯身查看。
简首天赐良机!
余自芳抓住机会。
线夹鳄口无声而迅捷地咬住了发送端的铜芯,同时,口袋里的微型信号发生器被瞬间激活!
这个精巧的装置采用的是高频信号,不在人耳接收范围内,但只能播放一段预先录制好的、极其简短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音频信息。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线夹,也焦急的弯下腰,“王帅你说句话啊?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钱一高喊了一句,两人扶着王帅上来了,“被耗子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