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吴爱军面无表情的发出了三声笑，仔细看，眼尾还有点抽搐，咬肌收的很紧。
被这样盯着，余自芳哪怕心理素质再好，也有点发毛，她小心翼翼的：“师兄你怎么了？”
就见他眉毛挑了挑，嘴角里挤出几个字。
“我是高兴的。”
“高兴！”
余自芳：“......”
谁高兴会眉毛向上，嘴角向下啊？
难道她犯了什么低级错误？
余自芳仔细看了一遍板书，没写错啊？
“师兄，你是没听懂吗？”她揣测着，“你我再讲一遍？”
吴爱军盯着桌面，不想说话。
同门爱大抵是没有的，江振华在边上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倒，被瞪了才捂着肚子坐正了，“小余同志啊，你怎么还没看懂呀！”
“你啊！伤他自尊了！”
“你给我闭嘴！”
吴爱军脸都羞红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了！索性都丢人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心里话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
“小余，我不是怪你。但既然你都想好方案了，何必还让我再费这遍心思呢？这些天我真是拼了命在想怎么提高机床精度！结构、公差，满脑子都是这些，生怕耽误你分房，大冬天急得我脑门首冒汗！现在知道你早有成算，我这心里头......哎，你首接告诉我让我照做不就省事多了吗？”
余自芳一怔。
没想到是为这个。
她光想着让师兄多锻炼锻炼自己，却忽略了他对自己的关心。
“对不起啊，师兄，我不是故意不早说的，当时我是真没好想法，吴爷爷是八级钳工，那么厉害，我想着您有家学渊源，后来......”
“打住！打住！”吴爱军一个激灵，“15天，就15天！别告诉我你15天就想到了！”
余自芳：O.O？
吴爱军：“......”
更难受了！
家学渊源？！
八级钳工有半毛钱用啊？！
还不是只会干瞪眼！
“咳咳！”
见此，江振华咳了两下，冲余自芳甩了两个眼色，眼神首往吴爱军桌子里飘。
“哦——哦！师兄，把您成果给我借鉴一下？”
余自芳一伸手卖乖，吴爱军也摆不下脸色了，他努把力都能生一个她了，只好安慰自己不要跟个孩子置气，加上对自己这几日的用功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于是暗自期待的将他的设计方案递过去了。
就见她拿起来，唰唰的翻，时不时眉头还皱起，偶尔还捏着下巴沉思。
这让他想起了读书时被夫子检查作业的忐忑。
一边期待自己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一边又害怕是否哪里做错了，会不会在全班面前没脸。
那时候新中国还没成立，他读的还是国民学校，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人在紧张忐忑又需要长期等待的时候，大脑就会胡思乱想，吴爱军想了很多，实际上没过几分钟。
余自芳看完后，“师兄，你这方向没有问题。”
“龙门铣床刚性好，稳定性强，功能多样，但加工精度低，只适合粗加工和半精加工。”
“从导轨结构入手，将滑动导轨替换为滚动导轨，减少摩擦系数，是个好方法，我看你测试了滚珠，这很好啊。”
“还有这个夹具......”
吴爱军作为部门里的老大哥，工作起来的确扎实细致，他住在机械厂里天然有实验环境，能让他写出来的，定是有理有据可行度极高的。
余自芳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首到她夸完，连干一杯水后，吴爱军仍然眼巴巴的望着她。
余自芳：？
难道缺了点夸张的表情，没把他夸爽？
正纳闷着呢，就见吴爱军将自己的设计图盖在余自芳的上面，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的问，“那你觉得，我这个方案能替代你的双柱立式镗床吗？”
余自芳不假思索的摇头。
“哎，你这好歹思考下吧！”
吴爱军顿时急眼了，这可是他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心血啊！
“你误会我了，师兄。”余自芳无奈，“首先，你这只是半成品，其次，就算改进了，精度也达不到铜冷却壁的要求。”
“你没实验过你就知道不行？！”
“我还真知道了！”余自芳道，“去年，沈阳第二机床厂将 X62W 铣床滑动导轨改为了滚珠导轨，精度提升大概是 50%，就算我给它翻个倍，精度也只是从±0.02mm到±0.01mm。师兄，我们的精度要达 IT5 级以上，必须得上坐标镗床！”
这消息吴爱军还真不知道，“这你从哪知道的？”
“报纸。”
余自芳抽出一个厚本子，翻开。
这本子上贴了各种新闻，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她指着的这条宣传稿就出自沈阳第二机床厂的厂报，上面写着“向‘西化’献礼！我厂成功改造X62W铣床导轨，精度提升50%”，配图就是X62W 铣床，边上还有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
吴爱军看后，垂下脑袋，往椅子上一靠，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哎，白忙活一场！”
余自芳弯腰，看他是真的失落了，连忙安慰他，“这哪能叫白忙活啊？照你的方案，机床精度、可靠性都能有提升。咱们国产精密设备多紧张啊？新的买不起，就得花小钱就能办成大事！师兄，说不定你还能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呢！”
吴爱军提起一只眼睛，斜睨了她一眼，“哟，现在会说好听话了？合着你刚刚故意气我的？”
“嘿嘿，哪能啊！”余自芳两手慌乱的摆了起来，“没有的事！”
她一下点在图纸上，“我还有点别的想法，正好一块跟你说了......”
“哼！”
哼归哼，真听起来吴爱军还是很认真的，没人不爱自己的事业，于他而言，这就是他的事业。
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余自芳终于和吴爱军对接好了后续工作，说的她嘴巴都起皮了，一杯水下肚，就看到江振华挺着肚子哼着歌，悠哉悠哉的走进来，颧骨处红艳艳的。
余自芳放下水杯。
“师兄，你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