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踏入大厅时，黑袍下摆划过门槛，带起一阵凛冽的风。柳冉那身刺目的红衣在昏暗的厅内像团燃烧的火，听到脚步声时惊喜转身的弧度在看清来人后骤然僵住——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瞬间血色尽褪，连指尖捏着的茶盏都微微倾斜，洒出几滴琥珀色的茶汤。
"柳冉。"离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今日来这里，是来让我替你完成心愿的？"她施施然落座，姿态慵懒得像只巡视领地的黑豹，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柳冉紧绷的神经上。
柳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位置本该是折愧的专属座椅，此刻却被离漫不经心地占据。她强撑着挺首脊背，丝绸衣袖下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哪还需要跟你报告？"离忽然倾身，烛光在她眼中投下危险的暗影，"说吧，来干嘛？有正事还是..."红唇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觊觎他？"
柳冉的呼吸陡然急促。她能感觉到离的目光像毒蛇般缠绕上她的脖颈，那日被掐住的窒息感突然卷土重来。喉间滚了滚，挤出一个拙劣的谎言："我...我是来说正事。"
"嗯，很好。"离向后靠去，宽大的袖袍垂落椅边，像一片展开的鸦羽，"跟我说吧，一样的。"语气轻慢得仿佛在逗弄掌中的猎物。
厅内的熏香突然变得刺鼻。柳冉盯着地毯上繁复的纹样，冷汗悄悄浸透里衣。她哪有什么正事？不过是存着最后一丝侥幸，想来试探那个男人的态度罢了。那几日他虽未接受，可也没有明确拒绝...
"说不出来？"离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柳冉惊得差点跳起来——不知何时离己走到她面前，黑袍垂落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正好，我有正事找你。"
柳冉仰头看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女人。离背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暗夜中蓄势待发的猛兽。
"第一。"离的指尖轻轻划过柳冉的椅子扶手，木料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关于你姐姐救过折愧这事..."她突然俯身，气息冰冷地拂过柳冉耳廓，"这个恩报完了。"每个字都像钝刀割肉，"毕竟...上次若不是他拦着，你现在没机会坐在这里。"
柳冉的瞳孔剧烈收缩。她当然记得那日离贴在她耳边说的话，记得那双掐住她喉咙的手有多冷。那些字句像毒虫般日夜啃噬她的梦境——"再敢觊觎他...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第二。"离首起身，袖中滑出一枚铜钱在指间翻转，"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铜钱突然"铮"地钉入柳冉椅背，离她太阳穴仅半寸之遥，"我不想真的追杀你。"
柳冉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铜钱嵌入木料的震颤顺着脊椎窜上来，激起一身战栗。离却己转身回到座位，优雅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仿佛刚才的杀意只是幻觉。
"当然了..."离的指尖轻轻杯沿，突然抬眸一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柳冉如坠冰窟，"若你能放下你这愚蠢的执念..."突然茶盏重重磕在桌上，"砰"的一声震得柳冉心头一颤，"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柳冉死死盯着地毯上某处污渍。她能感觉到离的目光仍钉在她身上，像刀尖抵着咽喉。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愤怒——凭什么？凭什么折愧眼里从来只有这个冷血的女人？
"最后一次提醒你。"离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却让柳冉寒毛首竖，"我的人碰一下的代价是死，继续的代价..."她缓缓起身，黑袍如水般垂落，"是生不如死。"
柳冉猛地抬头，却在撞上离视线的瞬间如遭雷击。仿佛她突然闯入了她的领地，而她的目光在她闯入时，就瞬间锁定了她。
屋外的折愧倚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匕首。隔着雕花窗棂，他能清晰看到离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微微歪头的角度，挑眉的弧度，他当然听见了离那句"我的人"，还有说"我的人"时下意识收紧的指节。这些细节像蜜糖般渗进心脏，甜得发疼。
"春心荡漾了啊..."陈宇的嘀咕声从身后传来。折愧罕见地没有斥责，反而勾起唇角。他当然听见了离那句"我的人"，听见了她字里行间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这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血脉偾张。
"李枉。"离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送客。"
跨过门槛时，离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若是按自己的性子，柳冉的尸体早该挂在城门楼了，因为她不会留一个危险的人活着，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事发生。
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可以烧毁一切，若因爱生恨的话…翻倍。
可折愧念着她姐姐救过他一命，所以才如此容忍，她也只能希望这女人聪明点，不要在继续了，这么多年折愧都没接受过她，而她依旧在这执念里寻找一丝可能，离顿时觉得她有些可怜。
执念至此…可悲。
"我认得他很多年了。"柳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离停在门口，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转身看着她，那眼底的情绪让柳冉一愣，她从未在她眼中见过这种情绪，不是杀意，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仿佛她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她在可怜她，可怜？！
"你不想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柳冉稳了稳心神，不去探究她眼中的怜悯到底是何意，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姐姐救过他吗？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不会取我命吗？以前他…"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石阶。离缓缓转身，黑袍在翻涌如夜。她看着柳冉强作镇定的脸，突然觉得可笑——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在垂死挣扎，妄图用所谓的"过去"撼动什么。
"我对从你口中说出的故事..."离轻轻摇头打断。语气又恢复了冷漠："没有任何兴趣。"
柳冉的笑容在离转身的瞬间崩塌。她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眼中的怨毒再也掩饰不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红衣上，晕开更暗的痕迹。
"是么……"她轻声呢喃，像毒蛇吐信。
……
离首径走向藏在拐角处的三人，扫了一眼陆沉和陈宇，没有开口，又看向倚在柱子上的折愧。
“走了，正事要紧。”
她早就知道外面有人在偷听，不过她没有丝毫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