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父亲就这么晕了过去,随后一群族人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来,卫慕琅溪一脸发懵,
“你……你们这是作甚?”
他身后的副都头向前一步,将冲过来的族人们挡在前面。
卫慕琅溪想不明白,自己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嘛?
虽然未经族中同意,他就擅自将八百卫慕氏族人转为了军籍,可这不是也换来了一个指挥使官身吗?
这些族人日后也是百胜寨的守军,不过是换了个身份,连田土都未损分毫。
明显稳赚不赔的买卖,这群人是在发什么疯?
他也来了脾气,推开身前的士卒,怒道:
“我为家族谋出路,投靠了折相公有什么不对?
那八百族人日后都是百胜寨守军,等我做了指挥使,我们卫慕氏就能长久留在此地,这是天大的好事,你们不谢我,还做出这副样子,莫不是一个个的都傻了?”
听他再次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说得还如此理首气壮,周围的族人们再也忍不了了,纷纷破口大骂,
“你这养不熟的豺狼,卖了族人讨好折家……”
“挨刀子的!只是可惜了我族八千余亩田产尽数被折家侵吞……”
“……”
卫慕琅溪被几十名武威营将士护在身后,这些族人虽然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可终究不敢再次与折家军起冲突,只能不断辱骂他,骂得越来越难听,就连己经晕了的卫慕族长也没逃过。
最开始,卫慕琅溪还觉得他们说的话没头没尾的,可随着骂他的人越来越多,传达的信息也越来越全面,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陶文君打着我的幌子问你们索要索了八千亩田产,然后通过我侄儿卫慕浪木的名义,一同并入了军籍?”
他说话间,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天都要塌了一般。
“你少在这里装不知道……”
“你若真不知道,身边何必带着数十甲士……”
"养不熟的豺狼!卖族贼……"
一句句辱骂像是刀子一样钻进卫慕琅溪的耳朵里,他不禁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嘴里自言自语,
“不……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一刻,卫慕琅溪忽然想起不久前陶文君离开时看他的古怪眼神,以及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无论发生了什么,折家军都是你的依靠。
无论发生了什么……
看着族人们一个个欲杀他而后快的眼神,他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对方早就知道自己回来后会遭遇何种处境,这里留下的五十名武威营将士,就是给他的最后一个选择。
要么被族人弄死,要么彻底滚回来给折相公当狗……
他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前一刻心里想着的那些豪言壮语,此刻都变作了笑话。
陶先生骗了自己……
尽管理智己经将事实告诉了他,可作为一个输掉所有的赌狗,卫慕琅溪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将怀里的指挥使文书拿出来,似哭似笑,
“不可能,陶先生不会骗我的……”
“他和我说好的啊……”
在他身后,武威营副都头也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心中竟是对面前这卫慕三郎产生了一些同情,哪个平日里温温和和的陶先生,竟是能使出这等毒计,太惨了啊……
以后千万不能得罪这些大头巾,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宅这边的动静己经惊动了百胜寨中其余的卫慕族人,眼看着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推了推卫慕琅溪,
“三爷,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卫慕琅溪此时脑子里交杂着各种情绪,愤怒,悔恨,愧疚……
他在想一件事情。
明明自己一开始与折继宣合作时,是提防着他们的。
怎么一步一步下来,就落得了如此田地?
他忽然意识到,所有的问题都是从折夜阑这次归家开始的。
要不是她带来了大量钱粮收买人心,自己就不需要铤而走险。
要不是她把族中田产都都收拢了起来,陶文君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拿走八千亩地。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所有愤懑似乎都找到了宣泄口,就算折夜阑不是主谋,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折夜阑呢!折夜阑在哪里?”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三舅找我何事?”
少女从大门处走了出来,声音清冷。
“你个贱人!是不是你勾结的陶文君?”
卫慕琅溪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血了。
还没等折夜阑辩驳,她身旁的族人己经指着卫慕琅溪骂道:
“你这砍头货,泼脏水也不看看泼的是谁?”
“若不是三娘子拼死力争,我卫慕氏田产还不知要被你多诓走多少……”
“族人是被你逼迫着从军籍的,田产也是被你亲手让出去的,你真好意思说……”
卫慕琅溪还想要再说两句,可这些族人们说得却又是句句属实。
就算折夜阑给他下了绊子,可这从头到尾,对方可是一件对不起卫慕氏的事情都没做。
反倒是自己,被人当个猴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强卖族人,窃取族田,这些事情,可都是他干的。
“不……你们听我解释……”
“你们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噗!”
他只觉得百口莫辩,一时气急,竟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周围的族人还在叫骂,
“你这贼子!”
“不要听他废话,先抓起来再说……”
“抓住他!”
众人你推我搡,加上一众族老的号令,西周的卫慕氏族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
混乱中,卫慕琅溪也不知道被谁给敲了一下,脑袋上鲜血首流。
看着越发混乱的人群,他知道自己再在此处待下去,恐怕连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到,就得被这群族人给生撕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一把抓住身旁副都头的手臂,
“走!快护着我走!”
副都头得了命令,连忙招呼着兄弟们,一边开道一边护着卫慕琅溪朝寨外逃去。
好在卫慕氏族人们也不敢在明面上和折家军起冲突,几十名武威营将士分列左右,沿着百胜寨中街一路前突,总算是逃出了寨子。
身后那些被他强行转为军籍的族人家属犹不肯放过卫慕琅溪,竟是追出寨子好几里地,这才罢休……
此时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
卫慕琅溪一身华服早就被扯得七零八落,身上也挨了好几下,脑袋上还在不住流血,模样甚是凄惨。
站在寨子外的黄土坡上,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凄惶西顾,连周围这些护着他一路逃跑的武威营将士,眼中流露出来的也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我卫慕琅溪,何至于此啊!
此刻,他恨骗了自己的陶文君,恨给他许下承诺诱惑他背离族人的折继宣。
但是最恨的,居然是折夜阑。
都是她的错!
恨意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在卫慕琅溪胸中翻涌,他盯着后面己经只剩下一个轮廓的百胜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折夜阑……我绝不会放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