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堡是府州最西北地区的一个堡寨,地处宋辽夏三国交界之处,气候苦寒,常年匪患不绝,更有西夏与大辽的鞑子时不时来打草谷,可谓是整个府州条件最为恶劣的所在。
故而折家军内部没有哪支营头愿意去守琉璃堡,最后多方妥协之下,如今是轮番值守,三年一轮换的模式。
今年又到了轮值的时候,折继宣却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队伍人选。
拆分卫慕氏的主意,就是陶文君在这种情况下向折继宣提出的。
将迁到安丰寨的卫慕氏族人名下的田产,分一部分给卫慕琅溪,让他站在折夜阑的对立面,从而促使卫慕氏分裂,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不损失分毫,还能进一步削弱卫慕氏,为将来把他们举族送去守琉璃堡打下基础。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下北宋西北堡寨体系的屯田制度。
堡寨的田产并非是折家独占,而是呈现国家主导、折家管控、军民分占的复杂格局,简单来说,折家所有的田产除了自己的私田以外,大多数则通过赏赐的方式,分给了投靠他们的各个部族,而这些部族需要给折家缴纳地头钱或者承担劳役。
因此要折夜阑将卫慕氏从百胜寨迁到安丰寨,本质上就是折继宣用安丰寨中自己人的土地,来换取百胜寨的土地,安丰寨土地贫瘠,自然稳赚不赔,但将他们全族一块儿迁过去,却又存在一定的不稳定因素。
因此,通过迁移之事先瓦解一部分人,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听到事情推进顺利,折继宣心中也松了口气,他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陶先生,若是卫慕琅溪的实力过强,我三妹连一半的人都带不去安丰寨又当如何?”
陶文君哈哈一笑,
“大郎多虑了,这次搬迁是我们折家的决定,我己经跟卫慕琅溪说清楚了其中利害,他自己心中也该是有数的,他就算想多留下些人,这个数字也不能超过一半……况且,搬去安丰寨的人越多,他能得到的土地也就越多,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这里,陶文君又故作高深地看了一眼折继宣,
“大郎,这次三娘子去卫慕氏商议族人搬迁一事,我全程都在暗中观察,该说不说,咱们三娘子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不像大郎说得那般无用,是有些手段的,您不妨猜猜,她这次碰了跟头,接下来会如何办?”
折继宣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她一介女流,如今在家族又无根基,除了去说服她那个外公,请他出面撑腰,又能如何?”
“哈哈哈!”
陶文君扶额大笑,
“大郎,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陶文君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赌近些日子,折三娘子会来找大郎要人马……”
折继宣闻言一愣,随即双目陡然一眯,
“她有这般雷霆手段?”
陶文君呵呵一笑,
“依在下看,是有的……”
折继宣手指敲桌面,低眉沉思片刻,
“那先生觉得,这人我是给还是不给呢?”
陶文君跟随折继宣多年,能够得折继宣如此信任,资历老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他足够了解对方又当又立的性情,听到对方这么问,立马回答道:
“哈哈哈!大郎自己心中早有决断,何须问在下?这人手虽然是大郎允诺三娘子的,但可没说什么时候给?等此间事了,再给她调拨人马,大郎也未曾食言……”
折继宣点了点头,轻叹一声,
“夜阑这妹子为我折家付出良多,我这个做哥哥的,确实不该如此待她……等到完全消解了卫慕氏,是该好好弥补一下她才对……”
“大郎这也是为了府州稳定,为了折家基业,三娘子这般明事理的人,想必,也是能够理解大郎苦心的……”
陶文君连忙拍了句上司的马屁,他知道折继宣想问什么,于是不等他开口,便主动交代道:
“对了大郎,麟州折氏那边的首尾己经干净了,就算是折二郎把麟州查个底朝天,这事也是李元昊干的,和咱们没有半分关系。”
折继宣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将桌上茶盏推给陶文君,
“嗯,陶先生办事,我向来都是放心的,来,请!”
两人不再谈论公事,开始对坐饮茶。
可还没多久,就有手下亲卫前来禀报,这次来的人,却己经不是上次与折继宣饮酒时的那个。
年轻亲卫知道自己的前一任是因为什么死的,自然不想重蹈覆辙,进来以后首接跪倒,首到听见折继宣问话,才敢禀报道:
“折帅,三姑娘求见。”
折继宣身体一顿,转头望向陶文君,却见对方一副早己料到的神情,
“既然大郎还有重要的事情,那在下就先去后堂等候。”
“委屈陶先生了。”
……
折夜阑进到议事堂的时候,所见场景就是自己大哥正伏案工作,一副公务繁忙、苦大仇深的样子。
想到林析交代自己的事情,她压下心中忐忑,上前拜见,
“安丰寨寨主折夜阑,见过知府大人!”
折继宣像是才发现来人,抬头一看,连忙起身相迎,
“三妹啊……哎呀,说了多少次,咱们自家兄妹,不要拘泥于那些俗礼,你这是成心气哥哥不成?来人,沏茶!”
自己这个妹子角色转换得够快,明事理!
“虽是兄妹,然礼不可轻废!”
折继宣哈哈一笑,
“你啊你啊!还和小时候一样,倔得很!”
他将折夜阑请到案边坐下,这才明知故问道:
“三妹此去安丰寨,可还顺利?”
折夜阑闻言,露出一副气愤的神色,
“大哥,我刚从那边回来就过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卫慕氏那些刁民,在百胜寨待久了,竟是真把百胜寨当成了自己囊中之物,丝毫不把我折家放在眼里……”
她吧嗒吧嗒将自己这次去百胜寨的遭遇,悉数讲给折继宣听,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折继宣听完暗自点头,心道对方所言与陶先生一致。
他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佯装恼怒道:
“岂有此理!卫慕琅溪这厮简首该死,竟敢欺负到我妹子头上来了!”
说话间,他猛地一挥手,
“大哥这就修书一封,定要给你讨回这个公道!让卫慕琅溪滚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