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底洞天内，伸手不见五指。云墨没有点灯，他早己习惯在黑暗中行动，依靠的是那微弱的灵力感应和逐渐敏锐起来的触觉。
他将这几天分批悄悄转移过来的“材料”——那些筛选出的矿渣、草木灰烬、以及几块上次发现的破碎坩埚陶片，都整齐地堆放在角落。最显眼的，是单独放在一小块干净石板上的那几粒乌黑砂砾。
在绝对的寂静和安全中，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尝试处理这批特殊的材料。
他盘膝坐下，调整呼吸，将状态恢复到最佳。炼气二层的灵力总量依旧可怜，但他感觉经过这段时间“淬体残渣丹”的持续温养，灵力运转的顺畅度和肉身的细微坚韧度，都有了不易察觉的提升。这让他面对挑战时，多了那么一丝底气。
他拿起一粒米粒大小的黑色砂砾，置于掌心。冰凉、沉甸的触感传来。
“萃微”法门缓缓运转。这一次，他更加专注，灵力如同一根无形的细针，小心翼翼地探入砂砾内部。
阻力依旧巨大，如同刺入坚硬的寒铁。砂砾内部蕴含的那股阴冷、锐利的“真性”，带着一种天然的抗拒，不断消磨、排斥着他的灵力。
云墨额角渗出细汗，但他强迫自己保持稳定。有了上次被打断的经验，他这次更加谨慎，灵力输出控制得极为精细，不再试图强行剥离，而是像水磨工夫一样，缓缓渗透、缠绕、试图将那丝“真性”从致密的结构中“引”出来。
过程极其缓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消耗，丹田气海中那点微薄的存量正在快速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灵力即将耗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掌心的砂砾内部，那股阴冷锐利的气息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带着乌黑光泽的“气尘”，被他的灵力艰难地、一点点地从砂砾本体中拉扯了出来。
这缕“气尘”极其凝聚，散发着一种刺骨的阴寒感，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不断扭动挣扎，想要脱离云墨的掌控。
“凝！”
云墨心念急转，忍着灵力枯竭带来的眩晕感，调动起最后一丝力量，按照“萃微”法门记载的、更为复杂的凝聚手法，试图将这缕桀骜不驯的“气尘”压缩成丹。
这个过程比凝聚“淬体残渣丹”的温和气尘要困难十倍不止。那乌黑气尘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念束缚，数次险些溃散。云墨咬紧牙关，全部心神都投入其中。
终于，随着他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被彻底榨干，掌心那缕乌黑气尘猛地向内一缩，凝聚成形。
一粒只有米粒大小、通体乌黑、表面隐隐有金属光泽流转的丹丸，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它比黄豆大小的“淬体残渣丹”小得多，却感觉更重，触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微缩的玄铁。
成了！
云墨长长吁出一口气，只觉得一阵阵发虚，眼前甚至有些发黑。仅仅炼化这么一粒小小的丹丸，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灵力，其难度可见一斑。
他仔细端详着这枚新生的丹药。没有丝毫丹香，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被强酸腐蚀后的微弱气息，以及那挥之不去的阴冷感。
“就叫你……阴冷砂砾丹吧。” 云墨低声自语。
他没有立刻吞服。这东西的来源和炼制过程都透着诡异和危险，贸然服用，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万一其中残留着废液坑里的毒性，或者那股阴冷锐利的气息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但变强的渴望，以及对《化凡真解》验证的执着，再次压倒了犹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现在一无所有，唯有以身试险，才可能搏得一线生机。
他定了定神，将那粒乌黑的“阴冷砂砾丹”送入口中。
没有预想中的怪味，入口的瞬间，一股极其尖锐的冰寒感，如同钢针般首接刺向他的喉咙，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感觉与“淬体残渣丹”的温和热流截然不同，充满了侵略性和穿透力。云墨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要被冻僵，一股寒意首透骨髓。
他立刻收束心神，强忍着不适，引导这股霸道的阴冷气流在体内运转。他不敢怠慢，生怕这股力量失控，伤及经脉内腑。
阴冷气流所过之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刮擦着他的经脉壁，甚至深入骨骼。带来一阵阵细密而尖锐的刺痛感。但奇异的是，在这种刺痛之后，他又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和经脉，似乎在这种极端的刺激下，变得更加……致密和坚韧？
不是错觉。这种强化，比“淬体残渣丹”那种温和的滋养，来得更首接，更深刻，虽然过程痛苦得多。
一个周天运转下来，那股阴冷气流逐渐减弱，最终沉淀下来，似乎融入了他的骨骼深处。体内的寒意渐渐散去，但那种骨头缝里都被洗刷过的感觉，却清晰地残留着。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西肢百骸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仿佛筋骨被重新锻打淬炼过一般。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灵力感应，似乎也变得比以前敏锐了一丝丝。虽然还是很微弱，但足以让他察觉到黑暗中更细微的气流和尘埃波动。
这“阴冷砂砾丹”的效果，果然非同凡响！虽然炼制艰难，过程痛苦，但效果也远超之前的“淬体残渣丹”。它强化的侧重点似乎不同，更偏向于骨骼、经脉的坚韧度和灵觉的敏锐度。
这让他对《化凡真解》的信心更足了。废弃物中蕴含的“真性”果然千差万别，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提炼方法，就能化腐朽为神奇，炼制出具备各种奇异效果的丹药。
只是，这黑色砂砾如此难以炼化，那玉简中记载的更高深的内容，又该需要何等强大的灵力和控制力？
云墨看着石板上剩下的几粒黑色砂砾，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但也带着清醒的认知。以他目前的实力，每天能炼化一粒“阴冷砂砾丹”恐怕就是极限了，而且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恢复灵力。
这条路，果然是积尘成塔，非一日之功。
他没有再继续，而是开始打坐，运转那粗浅的炼气法诀，恢复消耗的灵力。在这绝对安全的炉底洞天中，他第一次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自身。
黑暗中，少年默默修炼，如同磐石下的青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