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废丹谷依旧是那个烟尘弥漫、热浪与焦糊气交织的地方。云墨每日的工作没有丝毫改变，挥动铁铲，倾倒丹渣，将一筐筐废料运往指定地点。在外门弟子眼中，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与垃圾为伍的“丹渣小仙”。
但只有云墨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每当夜深人静，他会溜出杂役房，来到谷中那处隐蔽的土坑。借着微弱的星月光芒，他会盘膝坐下，从坑里取出白天悄悄收集的“特殊”废料。
依旧是那些不起眼的矿渣碎块，草木灰烬，偶尔还有些炼器失败残留的低阶金属碎屑。他依照《化凡真解》中残缺的“萃微”法门，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感应、剥离、凝聚其中那丝微弱的“真性”。
过程枯燥而缓慢。他的灵力依旧微薄，每一次凝聚“气尘”，都要耗尽心神，往往忙碌大半夜，也只能炼制出一两粒黄豆大小、粗糙不堪的“淬体残渣丹”。
这些丹丸入口的感觉始终算不上好，那股焦土和腐朽混合的味道萦绕不散。但云墨毫不在意，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效果是累积的。
起初几天，感觉并不明显。但半个月下来，他发现自己白天在废丹谷干活时，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感到疲惫了。以前搬运一满筐沉重的矿渣需要中途歇息两次，现在一次就能勉强完成。挥动铁铲的胳膊，也感觉比以前结实了一些，不再那么酸痛。
更细微的变化发生在体内。他能感觉到，丹田气海中那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炼气二层灵力，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流动感。虽然总量没有增加，但运转起来，似乎比以前顺畅了那么一点点。这对于操控灵力进行精细的“萃微”操作，帮助不小。
这些变化很小，小到如果不是他日夜关注自身，几乎难以察觉。但在云墨心中，这无异于荒漠中的甘泉。积尘可成塔，聚沙能成丘。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看到明显的变化。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
适合初学者练习“萃微”的“单纯”废料，并不是无限供应的。那些低阶土属性矿渣、回气散灰烬，虽然每天都有产出，但分散在如山般的废料堆里，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寻找和筛选。而且，并非所有同类废料都蕴含着可以被他目前水平感应到的“真性”。
有时候，他辛苦收集一天的材料，到了晚上尝试提炼，却发现其中蕴含的“真性”微乎其微，或者驳杂到他根本无法剥离，最终只能炼出效果更差、甚至完全无效的废丹。
他不得不扩大搜索范围，更仔细地观察那些以前被他忽略的废料种类。
这天傍晚，他在一处新倾倒不久的废液坑附近寻找。这里气味更加刺鼻难闻，地上残留着一些粘稠的、散发着古怪酸腐气息的半干涸液体痕迹，旁边还有些烧焦变形的陶罐碎片。这是某种涉及到腐蚀性药液的炼丹失败产物。
按照《化凡真解》的零星记载，这类废液中可能蕴含着变异的“水行”或“毒性”残留，处理起来极其危险，远非目前的他所能碰触。但他注意到，在废液坑边缘的一些半干泥土里，混杂着一些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乌光的黑色砂砾。
这些砂砾质地坚硬，与周围的泥土截然不同，似乎是某种矿物在高温和药液腐蚀下形成的特殊变异。
云墨心中微动。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普通的矿渣。他小心地避开那些还有湿气的区域，用一块破布包裹着手指，捡起了几粒黑色砂砾。
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丝阴冷的触感。
他将这几粒砂砾也悄悄藏进了自己的“材料库”。
当晚，他照例来到隐蔽处。炼化完收集到的常规矿渣和草木灰后，他犹豫了一下，取出了那几粒黑色砂砾。
他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其中残留的“真性”属于哪种类型。玉简中关于材料辨识的部分缺失严重，很多只能靠猜测和尝试。
他分出一小撮砂砾，尝试用“萃微”法门去感应。
灵力探入，如同触碰到坚冰。砂砾内部结构致密，阻力极大。他加大了灵力输出，艰难地渗透进去。
这一次，他感应到的不再是温和的“土行真性”或微弱的“草木生机”，而是一股极其凝聚、带着丝丝锐利感的阴冷气息。这股气息量不大，但“质”似乎远超之前的矿渣和草木灰。
这是…金行真性？还是某种阴寒属性的变异？
云墨不敢确定。他小心翼翼地尝试剥离。过程比剥离矿渣真性困难数倍，那股阴冷锐利的气息极具抗拒性，不断冲击着他探入的灵力。
他的灵力消耗速度远超以往，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就在他即将成功剥离出一丝“气尘”时，远处谷口方向，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王师兄，你说那小子最近是不是老实多了？好几天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了。”
“哼，一个杂役，能翻起什么浪花？估计是上次被收拾怕了。” 是王贺的声音。
云墨心中一凛，瞬间切断了灵力输出，那即将成型的阴冷“气尘”立刻溃散开来。他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砂砾和丹渣一股脑扫进旁边的草丛，然后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巨石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这边好像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陈年垃圾。” 另一个跟班的声音响起。
“随便看看。听说管事昨天又训斥杂役处了，说废丹谷深处清理不及时，影响了灵脉。我们过来转转，说不定能抓到谁偷懒。” 王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云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藏身的地方虽然隐蔽，但如果对方仔细搜索，未必不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他在这里鬼鬼祟祟，还有那些隐藏的材料…后果不堪设想。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有人在拨动草丛。
“都是些破烂玩意儿。” 王贺似乎失去了兴趣，“走吧，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能碰到哪个不长眼的，正好找点乐子。”
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谷地的另一端。
首到确认对方彻底离开，云墨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己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好险。
他定了定神，将刚才扫进草丛的黑色沙砾重新找出来。刚才的尝试被打断，功亏一篑，而且灵力消耗巨大，今晚是无法再继续了。
他看着手中那几粒乌光闪烁的砂砾，若有所思。这种材料蕴含的“真性”虽然难以提炼，但“质”似乎更高。如果能成功炼化，效果或许会远超之前的“淬体残渣丹”。
但这废丹谷，终究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他需要更加谨慎，甚至……需要一个新的，更安全的“炼丹”场所。
他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悄然离开了土坑。回去的路上，他脑子里不再仅仅是“萃微”的法门，而是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持续自己的秘密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