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攥着青铜古镜冲出宅门时，正撞见等候的船夫。老丈盯着他染血的衣襟首叹气："造孽哟，这镜子可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林寒看着水中倒影，瞳孔骤然紧缩——水面映出的分明是苏璃在绣楼梳妆，而镜中倒影却是个白发老妪，正将银针刺入新娘发髻！
"老丈可知附近可有绣楼？"他猛地抓住船夫胳膊，古镜边缘在掌心划出血痕。船夫脸色大变："西郊有座荒废的胭脂铺，三十年前……"
话未说完，林寒己跃上船头。乌篷船逆流而上时，他瞥见水中漂浮着缕缕青丝，每根发丝末端都连着滴血珠。待他伸手去捞，青丝竟化作红线缠上手腕，与古镜纹路融为一体。
胭脂铺前荒草及腰，门楣上"云锦阁"的金漆剥落殆尽。林寒踏入门槛的刹那，九面铜镜突然自空中垂落，将他围在中央。镜中同时浮现出九个苏璃，或笑或泣，或梳妆或浣衣，唯独不见新嫁娘装扮。
"林郎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并蒂莲？"
九个声音同时响起，林寒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他看见自己与苏璃在湖心亭赏荷，突然狂风大作，苏璃坠入湖中。当他跳水相救时，水中却浮出面青铜古镜……
"那是我们的第一世。"玄衣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镜阵外，拂尘轻扫便破开镜面，"你为救她溺亡，她便在镜中等你百年。"
林寒这才看清，每面铜镜边缘都刻着细小文字：
第一面："永乐三年，书生林寒救落水女苏璃，双双溺亡。"
第三面："正统年间，镖师林寒为护未婚妻苏璃，中伏身死。"
第七面："成化初年，画师林寒……"
文字到第七面戛然而止，第八面镜中突然伸出只惨白的手，将林寒拽入镜中。
再睁眼时，林寒身处喜房。红烛下苏璃正对镜梳妆，听见动静也不回头："林郎可知，我们本不该有第三世？"
铜镜映出她脖颈后的莲花胎记，与昨夜镜灵一般无二。林寒正要发问，窗外突然炸开惊雷。苏璃手中木梳"啪"地折断，镜中倒影突然变成白发老妪，举着银针刺向她后颈！
"住手！"林寒扑过去时，喜房化作灵堂。苏璃倒在血泊中，腹中还插着把剪刀。更诡异的是，每个围观者都与他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年龄服饰各有不同。
"这是我们的第二世。"玄衣道士的声音在灵堂回荡，"你为替她报仇连杀九人，最终被斩首菜市口。"
林寒踉跄后退，撞翻案上灵位。木牌落地时，他看见自己与苏璃的名字并排而刻，生辰八字竟完全相同。
"现在你明白了吧？"道士现身灵堂，拂尘指向第九面铜镜，"你们本是一体双魂，三世轮回皆是为补全残缺的魂魄。"
第九面铜镜突然光芒大盛，映出仙人弈棋的身影。林寒看着镜中自己与道士对弈，每落一子，现实中的铜镜便碎裂一面。当第八面镜破碎时，他终于看清仙人面容——竟与自己别无二致！
"贫道等你很久了，本尊。"仙人轻笑落子，第九面镜应声而裂。林寒感觉魂魄被撕成两半，一半飘向空中与仙人融合，另一半则坠入苏璃体内。
剧痛中他听见苏璃的尖叫，看见她脖颈后飞出九道魂光。每道魂光都化作面铜镜，镜中浮现出不同人生的片段。当最后一面铜镜成型时，林寒突然明白——所谓三世情缘，不过是自己与自己的执念。
"该醒了。"仙人轻点他眉心，林寒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胭脂铺前，怀中古镜不知去向。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己是五更天明。
他转身要走，却见门槛上躺着朵枯萎的并蒂莲。花瓣间夹着张泛黄婚书，新郎栏写着"林寒"，新娘栏却是空白。当指尖触到婚书刹那，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三百年前，他是看守往生镜阵的仙童。因私放镜灵苏璃入轮回，被罚历劫九世。每世都与苏璃结为夫妻，却总在洞房夜前死于非命。
"第九世了，你还要执着吗？"仙人声音在耳畔响起。林寒抚着婚书上空白的新娘栏，忽然轻笑出声。他咬破指尖，在空白处写下自己名字。
天地骤然失色，九面铜镜破空而来。林寒看着镜中倒影逐渐重叠，最终化作苏璃的模样。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他听见仙人叹息："痴儿，你终究参不透镜花水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