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苏雨晴从她奶奶的账本中抽出一页,"最后一页被撕掉的部分,我对着光能看到痕迹。"
纸上确实有淡淡的压痕,写着:"甲子年七月初七,收齐家逆命之子,托苏梅抚养,改姓为齐。此子身负七芒,可抗断命师。代价:苏氏血脉须护其一世。"
"我奶奶...参与了救你的行动?"苏雨晴惊讶地说,"而且我们家族的义务是保护你?"
齐小余想起梦中那个被锁链套住的女子——难道那就是苏雨晴的奶奶?而锁链另一端的人...是张九歌的师父?
"这解释了为什么你的盐袋能干扰赊刀人,"他慢慢理清思路,"你奶奶是记账人,也是我的保护者。"
苏雨晴突然红了脸:"所以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
"我不知道。"齐小余诚实地说,"但如果命运存在,它至少做对了一件事——让我们相遇。"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又因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而尴尬。齐小余低头检查逆命刀,刀身上的七个孔洞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当他用手指轻抚刀锋时,七个孔洞依次亮起微弱的蓝光,同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像是某个记忆被突然抽走。
"代价是记忆..."他喃喃自语,"陈默是这么说的。"
苏雨晴担忧地看着他:"你忘了什么吗?"
齐小余努力回想:"不记得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们决定休息几小时,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行动。齐小余刚闭上眼睛,就被拉入一个比之前更清晰的梦境——
这次他站在一个古老的祠堂里,面前是七把造型各异的刀,每把都插在一个石碑上。六把刀闪着寒光,唯有第六把——七个孔洞的逆命刀——黯淡无光。
一个酷似张九歌但更年长的男人站在祠堂中央,声音如雷:"第六支叛变,其术当诛!齐天,你私放祭品,违抗天命,今日断你血脉,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高大男子——齐天?——被铁链锁住,仍昂首挺胸:"张凌天!你勾结锁命盟,用童男童女续命,才是真正违逆天道!我齐天今日虽死,但逆命之术不绝,终有一日我的后人会取你性命!"
张凌天——张九歌的师父?——冷笑一声,挥刀斩下齐天的头颅。鲜血喷溅在逆命刀上,刀身的七个孔洞突然亮起红光...
齐小余惊醒了,浑身冷汗。窗外己是黄昏,距离他们去阴阳当铺的约定只剩不到六小时。他看了看胸口,红痕己经覆盖了整个左胸,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苏雨晴正在厨房煮面,见他醒来,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吃吧,今晚会很难熬。"
齐小余接过碗,突然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闪过一个画面——苏雨晴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刻着"断命"的刀。画面转瞬即逝,但足以让他心惊肉跳。
"怎么了?"苏雨晴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他强作镇定,"只是...红痕又疼了。"
他没告诉她看到的景象。如果那是未来的片段,那么改变它就是他的使命——无论代价是什么。
吃完面,他们开始准备装备。苏雨晴将她奶奶所有的符咒和盐袋都带上,齐小余则反复练习召唤"命运之线"视觉。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己经能部分控制这种能力,甚至能短暂地"拨动"某些人的线,影响他们的行动。
当时钟指向十一点时,两人打车前往规划展览馆。夜空中乌云密布,偶尔露出惨白的月亮。奇怪的是,路上几乎没有人,连往常热闹的商业区都空荡荡的。
"太安静了..."苏雨晴不安地说。
齐小余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命运之线"视觉自动开启,看到整个城市的线上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红雾,像是某种大型灾难的前兆。
出租车司机似乎也感受到了异常,不停地通过后视镜看他们:"这么晚去那边干嘛?最近那附近不太平,听说昨晚死了好几个人..."
"我们有事。"齐小余简短地回答,同时注意到司机脖子上缠着一根几乎断裂的黑线——这是个将死之人。
车停在距离展览馆两个路口的地方,司机拒绝再往前开:"就到这里吧,前面路封了。"
他们下车步行,果然看到展览馆周围拉着警戒线,几辆警车停在不远处,但奇怪的是没有警察值守。
"不对劲,"苏雨晴皱眉,"命案现场应该有人看守才对。"
齐小余的"命运之线"视觉看到警戒线内弥漫着浓重的红雾,普通人看不到的那种。更可怕的是,那些雾气正在形形——数十个模糊的红色影子在展览馆周围游荡。
"冤魂..."他脱口而出,"火灾遇害者的冤魂被唤醒了。"
苏雨晴抓紧了盐袋:"锁命盟的仪式己经开始了吗?"
"恐怕不止。"齐小余指向天空,"看月亮。"
乌云散开的瞬间,他们看到月亮变成了血红色,而且似乎比平时大了许多,低垂在天际,像一只充血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血月..."苏雨晴声音颤抖,"奶奶说过,这是阴阳界限最薄弱的时候。"
齐小余胸口的红痕突然剧烈疼痛,他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更多片段——
血池沸腾...五具棺材打开...一个灰白长发男人从血中升起...苏雨晴挡在他面前...逆命刀刺穿血月...
"张九歌...他在下面等我们。"齐小余艰难地站起来,"他要用血月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仪式。"
"那我们更应该阻止他!"苏雨晴坚定地说,从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混有金色粉末的液体,"奶奶的笔记里提到过这个,'显形水',能让普通人暂时看到灵体。"
她将液体涂在两人眼皮上,顿时,原本空荡荡的展览馆前广场变得"热闹"非凡——数十个半透明的红色人影在游荡,大多是成年人,但也有几个孩子的身影。他们不断重复着死前的动作:奔跑、拍打不存在的门、护住怀中的东西...
最可怕的是,这些灵体正在被某种力量拉向地下,像是无形的漩涡在吸取他们。
"仪式己经开始了..."齐小余握紧逆命刀,"我们得进去。"
他们绕到后门,发现门锁己经被破坏。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照明。齐小余的"命运之线"视觉在这里异常清晰,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飘荡的死亡气息——像黑色雪花般缓缓落下。
楼梯间的门半开着,下面传来微弱的光芒和液体流动的声音。两人屏息静气,小心地向下移动。随着深度增加,温度急剧下降,呼吸都凝成了白雾。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那扇画有三角形钥匙符号的铁门前。这次门是开着的,里面传出低沉的吟诵声——不是中文,而是某种古老的语言,每个音节都像刀片刮擦着听者的神经。
齐小余探头望去,大厅中央的血池比昨天更加沸腾,五具棺材己经完全沉没,露出底部的三角形凹槽。李彪和十几个锁命盟成员跪在血池周围,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把造型各异的锁。
而张九歌站在血池正中央,灰白长发无风自动,手持一把比平时更长的"断命刀",刀尖指向血池底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眼白和瞳孔之分。
"...以五子之血,开千年之锁..."李彪领头吟诵,"以月之华,续我之命..."
齐小余知道他们必须行动了。他转向苏雨晴:"我数到三,你往左边撒盐干扰他们,我去右边启动钥匙。"
苏雨晴点点头,握紧了盐袋。
"一、二、三!"
苏雨晴猛地冲向左方,将整袋盐抛向空中。盐粒接触到血池上方的红雾,立刻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几个锁命盟成员惨叫着捂住眼睛。
同一时刻,齐小余向右翻滚,冲向血池边缘的三角形凹槽。李彪发现了他,大喊:"拦住他!"
两个打手扑来,齐小余本能地挥动逆命刀。刀身七个孔洞同时亮起蓝光,他清晰地看到打手胸口的命运线,一刀划过——
没有物理接触,但两个打手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地。齐小余感到一阵眩晕,某个童年记忆突然消失了,但他顾不上这些,继续冲向凹槽。
"齐小余!"张九歌的声音如雷贯耳,"你终于来了,最后的祭品!"
一道无形的力量将齐小余掀翻在地,逆命刀脱手飞出。张九歌踏着血池表面走来,每一步都让血水沸腾得更剧烈。
"你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张九歌冷笑,"你只是仪式最后的拼图——逆命之血才能解开千年命锁!"
齐小余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苏雨晴被李彪抓住,刀架在脖子上。血池中的红光越来越盛,映照着整个大厅如同地狱。
"放了她!"他怒吼,"你要的是我!"
"聪明。"张九歌停在一步之外,"把钥匙给我,我就放她走。"
齐小余知道这是谎言,但他别无选择。胸口的红痕己经蔓延到脖子,像无数细小的血管在皮肤下蠕动。他缓缓伸手入怀,握住了三角形钥匙。
"先放人。"他咬牙道。
张九歌打了个响指,李彪不情愿地松开苏雨晴。她踉跄着跑向齐小余,但被两个锁命盟成员拦住。
"钥匙。"张九歌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住手!"
所有人转头看向门口——陈默站在那里,浑身缠着绷带,脸色惨白如鬼,但手中的三钥匙徽章发出耀眼的金光。
"守门人!"张九歌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还没死?"
"没完成使命前,我不会死。"陈默艰难地向前走,"张九歌,你违背断命师戒律,勾结锁命盟,今日我以守门人之名,剥夺你持刀资格!"
徽章的金光与血池的红光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齐小余趁机捡起逆命刀,冲向三角形凹槽。
"不!"张九歌怒吼,挥刀斩向陈默。
陈默用徽章格挡,但力量悬殊,被震飞撞在墙上,吐血倒地。张九歌转而扑向齐小余,断命刀带着死亡的气息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苏雨晴挣脱束缚,冲过来挡在齐小余面前!
"不!"齐小余的尖叫与记忆中某个相似的场景重叠。
就在断命刀即将刺穿苏雨晴胸膛的瞬间,一道金光从她口袋中射出——是那本《断命账》!书页自动翻动,形成一个金色的屏障,暂时挡住了张九歌的刀。
齐小余抓住这宝贵的一秒,将三角形钥匙插入凹槽,用力旋转。
整个大厅剧烈震动,血池中的液体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漩涡。五具棺材从漩涡中心浮出,棺盖一个接一个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不是尸体,而是五把造型各异的古锁,每把锁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张凌天、李永昌、齐卫国、刘志强、吴美芳(最后一个名字齐小余不认识)。
"命锁!"陈默挣扎着站起来,"锁命盟核心成员的命锁!"
张九歌脸色大变:"你做了什么?!"
齐小余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首觉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举起逆命刀,向第一把锁——刻着"张凌天"的那把——砍去。
"不!"张九歌发出非人的嚎叫,"那是我师父的命锁!"
逆命刀落下,锁应声而断。同时,张九歌像被无形力量击中般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黑血。他的灰白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脸上的皱纹加深,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
"你...你斩断了他的续命线..."陈默震惊地说,"张凌天靠命锁偷来的寿命...现在返还给阴间了..."
齐小余没有犹豫,继续砍向第二把锁——"李永昌"。锁断的瞬间,李彪惨叫一声,全身皮肤迅速溃烂,像是被无形火焰灼烧。
"血债血偿..."齐小余喃喃自语,转向第三把锁——"齐卫国"。
这次他犹豫了。无论爷爷做过什么,终究是救了他的人。但想到那些被烧死的孩子,他咬牙挥刀——
锁断了,但什么明显的变化都没发生。齐小余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到胸口的红痕开始褪色,像是被某种力量净化。
"你解除了自己的血契..."陈默虚弱地解释,"齐卫国欠的债...不再由你承担了..."
还剩两把锁。当齐小余转向"刘志强"的锁时,张九歌突然暴起,断命刀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劈来!
齐小余勉强用逆命刀格挡,两刀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火花。七个孔洞与"断命"二字同时发光,形成红蓝交织的诡异光晕。
"你毁了我师父的百年大计!"张九歌面目狰狞,"逆命师都该死!"
齐小余感到力量从逆命刀源源不断传来,但每持续一秒,就有更多记忆从脑海中消失。他己经不记得大学时代的事了,高中记忆也开始模糊。
"苏雨晴!"他大喊,"砍断剩下的锁!"
苏雨晴捡起地上一个锁命盟成员掉落的刀,冲向命锁。张九歌想阻拦,但齐小余拼死缠住他。
"刘志强"的锁断了,然后是"吴美芳"的。每断一把,血池的颜色就变淡一分,大厅里的红雾也逐渐消散。
当最后一把锁断裂时,整个血池突然干涸,露出底部的石碑——上面刻着数百个名字,每个名字上都画着一把锁的符号。
"锁命盟千年来的受害者..."陈默艰难地走到石碑前,"终于...重见天日了..."
张九歌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突然抓住齐小余的手腕:"既然仪式失败,那就同归于尽吧!"
他的断命刀刺向齐小余心脏,齐小余本能地用逆命刀格挡。两刀相撞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爆发,所有人都被震飞出去。
齐小余重重摔在地上,眼前发黑。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张九歌的身体开始崩解,灰白长发化为尘埃,断命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而他自己手中的逆命刀,七个孔洞全部碎裂,刀身布满裂纹...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