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的梆子声敲过三遍，张居正大步跨过垂花门，靴底的积雪在青砖上踩出咯吱声。
檐角宫灯映着门廊下立着的身影，月白色夹袄裹着纤细腰身，鬓边簪着的白芙蓉在寒风里微微发颤 —— 是他的继室柳婉儿，嫁进来刚满三个月。
"老爷回来了。" 柳婉儿福了福身，袖中露出半截羊脂玉镯，正是今早他从慈禧赏赐的锦盒里拿给她的，"厨房里煨着银耳莲子羹，我让厨下加了您爱吃的金丝蜜枣。"
张居正看着她鬓角的雪花，忽然想起前世在江陵老家，发妻病逝前也是这样站在檐下等他。喉头一紧，刚要开口，里间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是柳婉儿从育婴堂抱养的三岁幼童，乳名宝儿。
"宝儿又闹了？" 他皱眉。自穿越以来，这孩子的哭声总让他莫名心悸，尤其那对漆黑的瞳孔，像极了养心殿里慈禧养的波斯猫。
"许是饿了。" 柳婉儿低头绞着帕子，羊脂玉镯碰着腰间的玛瑙佩叮当响，"乳母今儿染了风寒，我便... 用自己的奶水喂他。"
张居正的手猛地攥紧袖口。她进门时分明说过从未生育，怎会有奶水？可看她衣襟上渗出的奶渍，分明是新鲜的乳香 —— 与慈禧赏赐的 "晨露津液" 如出一辙。
"老爷先用饭吧。" 柳婉儿转身掀开棉帘，暖香混着奶香扑面而来，"我炖了碗羊奶，您尝尝？"
八仙桌上摆着青瓷碗，雪白的液体表面凝着层薄皮，边缘浮着几粒枸杞。张居正刚要举勺，忽见碗底沉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箔 —— 和今早慈禧赏的奶茶里的金箔纹路相同，边角还刻着极小的 "寿" 字，正是内务府特供太后的规格。
"婉儿哪里来的羊奶？" 他搁下银勺，目光扫过她微微发颤的手腕。
柳婉儿的指尖无意识着玉镯："是... 是街角王妈妈给的，说喝了补身子。" 她突然抬头，眼尾泛着水光，"老爷可是嫌弃妾身？"
婴儿的啼哭突然拔高，像把锋利的刀划开夜色。张居正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白日在军机处看见的卷宗 —— 柳婉儿的户籍上写着 "前明宗室之后"，父亲曾是万历初年的言官，因弹劾冯保被罢官回乡。
"怎么会。" 他软下声音，端起碗抿了一口。奶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突然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像极了太医院秘制的安神散。
碗底的金箔突然反光，映出柳婉儿袖口露出的半幅绣样：北斗七星绕着一轮弯月，正是他穿越时车票上的水印图案。
"老爷？" 柳婉儿的声音突然遥远，张居正感觉天旋地转，银勺 "当啷" 落在碗里，溅起的奶液洒在桌布上，竟在月光下泛着淡淡荧光。
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见柳婉儿掀开衣襟，露出胸前纹着的朱砂痣 —— 三点成线，正是紫微星的方位。
再次睁眼时，张居正躺在雕花拔步床上，帐外传来低低的争执声。
"张大人这脉相... 竟有两股气血相冲。" 是太医院院判陈寅的声音，"像是中了西域的双生蛊。"
"陈院判慎言！" 李莲英的尖嗓子带着威胁，"太后赐的补品，怎会有蛊？"
帐子被轻轻掀开，柳婉儿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老爷醒了？" 她捧着青瓷碗，"这是太后赏的安神汤，妾身亲自熬的。"
张居正盯着碗里浮着的枸杞，突然发现每颗都被刻了字，连起来竟是 "光绪三十年，京张铁路"。他猛地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羊脂玉镯，内侧赫然刻着 "EXCEL" 西个拉丁字母 —— 正是慈禧腕上那只的孪生款。
"婉儿，" 他按住她手腕，触到一片烫疤，"你腕上的伤... 何时落的？"
柳婉儿的身子僵住，玉镯滑落砸在青砖上，迸裂的瞬间露出内里刻着的生辰八字 —— 正是他前世的生辰。
"老爷想起来了？" 她突然笑了，指尖划过他眉间，"二十年前在扬州，我被人贩子打断手腕，是您用金创药给我敷伤。"
张居正头痛欲裂。他根本没有前世在扬州的记忆，可柳婉儿眼中的悲喜，却像根细针扎进他脑海，竟真的浮现出个穿月白襦裙的小姑娘，蹲在青石板上哭，腕上淌着血。
"够了！" 李莲英突然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太后有旨，宣张大人即刻进宫。"
柳婉儿慌忙跪下，鬓边的白芙蓉掉在地上，露出藏在发间的半片竹简 —— 上面用小篆写着 "紫微星动，帝王星隐"。
养心殿的暖阁里，慈禧斜倚在沉香榻上，面前的小几摆着新炖的人乳奶茶，奶皮上撒着桂花和碎金箔。
"张大人醒了？" 她护甲敲着琉璃碗，"听说你在后宅中了双生蛊？"
张居正盯着她腕上的羊脂玉镯，和柳婉儿那只凑成一对："回太后，是微臣内眷不懂事。"
"不懂事？" 慈禧突然冷笑，"柳家丫头可是前明桂王的血脉，她娘当年在冷宫，可是喝了十年的人乳才活下来。"
他心中一凛。桂王血脉，正是万历年间最大的谋逆案，当年株连千人，难道柳婉儿...
"哀家让你查内阁大库，" 慈禧突然压低声音，"不是让你在后宅谈情说爱。" 她推过个锦盒，里面躺着半幅残破的舆图，"看见没？小站的练兵场下，埋着前宋的火药库。"
舆图边缘画着北斗七星，中心正是紫禁城。张居正突然想起柳婉儿胸前的朱砂痣，和这星图分毫不差。
"太后是说..."
"哀家说，" 慈禧打断他，"柳婉儿的奶水，是从哀家的奶娘那儿取的。" 她指了指奶茶，"和你每日喝的晨露津液，出自同个源头。"
张居正感觉胃里翻涌。那些所谓的 "秀女初乳"，原来根本就是...
"她怀里的孩子，" 慈禧突然轻笑，"是光绪帝的私生子。你前夜看见的条形码纹身，袁世凯有，柳婉儿有，哀家... 也有。"
她掀开袖口，雪白的小臂上，三厘米长的条形码在灯火下泛着暗红，正是前世商品标签的模样。
"三十年了，" 慈禧望着虚空，"从第一个穿越来的洋人开始，我们这些被命运选中的人，就在这紫禁城做着同一个梦。"
她转头盯着张居正，眼中闪过疯狂："你以为哀家真的爱喝人乳？那是穿越者活命的药引！每喝一盏，就能多留住三个月的现世记忆。"
帐外突然传来巨响，像是火药爆炸。李莲英踉跄着撞进来："太后！小站方向火光冲天，袁世凯余党... 他们抬着铁炮进城了！"
慈禧猛地起身，琉璃碗摔在地上，人乳奶茶渗进青砖缝，发出滋滋的声响。张居正看见她裙摆上绣着的牡丹，花瓣竟在蠕动，像极了前世见过的二维码。
"张大人，" 慈禧把舆图塞进他怀里，"带着柳婉儿和孩子，去火药库。那里有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你的生辰八字。"
她突然贴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混着奶香："记住，戌时三刻之前必须进门。门后有你想要的答案... 包括你为什么会带着火车票，穿越到万历年间。"
回到张府时，正撞见柳婉儿抱着孩子要出门。宝儿的哭声突然变成低哑的嘶吼，小小的脸上竟浮现出袁世凯临死前的狠戾。
"老爷，" 柳婉儿眼里含着泪，"他们要杀宝儿！"
张居正看着她发间的竹简，突然想起慈禧的话。他接过孩子，触到他后颈的朱砂痣 —— 和柳婉儿胸前的痣连成一线，正是紫微星的轨迹。
"跟我走。" 他拽着她往角门跑，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是李莲英临走前塞给他的，刻着 "万历十年" 的羊脂玉佩。
街角传来马蹄声，数十个黑衣人举着火把围过来，领头的手腕内侧，条形码纹身正在滴血。
柳婉儿突然把孩子塞进他怀里，从袖中抽出把柳叶刀："老爷带着宝儿先走！" 刀刃反光中，张居正看见她腕上的烫疤正在消失，露出底下完整的条形码。
"不！" 他想拉住她，却被孩子咬住手腕。宝儿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嘴角咧开的弧度根本不属于三岁孩童。
"砰 ——"
火光中，养心殿方向传来巨响。张居正望着怀里逐渐僵硬的孩子，突然发现他领口处绣着的北斗七星，和自己穿越时的车票一模一样。
柳婉儿的刀插进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胸膛，踉跄着扑过来："老爷，火药库的门... 只有你能开。" 她扯下头上的白芙蓉，露出早己斑白的鬓角，"我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你。"
远处的火光映红了紫禁城的琉璃瓦，张居正攥着舆图，突然明白慈禧为何总让他喝人乳 —— 那不是赏赐，而是让他记住现世的锚点。
"走！" 他拽着柳婉儿往小站方向跑，怀里的孩子渐渐化作光点，只剩下块刻着 "张居正文印" 的铜牌，正是他前世在图书馆工作时的工牌。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画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看到小站废墟中那扇泛着金光的青铜门时，张居正终于明白，这场跨越时空的局，从他在图书馆翻开《张居正全集》的那一刻，就己经开始了。
头疼，脑瘫的前奏？
他不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还是记住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