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静得瘆人，温晚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林砚舟发来的消息在对话框里躺了三小时：「今天家长会我去不了，董事会临时加了紧急会议。」她盯着那行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七天前 “星眸” 系统误诊事件曝光后，这样的缺席己经是第五次。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咖啡的苦涩在鼻腔里打转，办公室里那堆等待核对的临床试验数据，此刻仿佛化作千斤重担压在她肩头。
“温博士！” 实习医生小周抱着文件夹狂奔而来，白大褂下摆扫翻了墙角的绿萝，塑料花盆摔在地上发出脆响。他满脸通红，镜片上蒙着层薄汗：“三号床的患者突然心率异常，他用的正是咱们调试中的改良版系统！” 温晚的高跟鞋在瓷砖上划出刺耳声响，冲进病房时，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中年女人举着手机，镜头剧烈颤抖着怼到她面前，睫毛膏混着泪水在脸上晕开大片黑色：“你们说调试安全！现在人躺在 ICU，你们负得起责吗？”
“请您冷静。” 温晚强压下颤抖，目光死死盯着监测仪上紊乱的波形，“患者术前隐瞒了房颤病史，系统的 AI 诊断...”“少拿术语糊弄人！” 女人突然掀翻床头柜，药瓶哗啦啦滚了一地，玻璃碎裂声中，她抄起半瓶生理盐水砸向墙面，“我老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公司陪葬！”
监控室的门 “砰” 地被撞开，林砚舟西装皱得像咸菜，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袖口还沾着咖啡渍。他刚要开口，温晚先一步将平板电脑摔在桌上，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误差数据格外刺眼：“看看你签的供应商！这批传感器误差值超过标准三倍，你所谓的‘全面升级’就是找关系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砚舟太阳穴突突首跳，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青黑浓重，他扯了扯领带，金属领带夹 “当啷” 掉在地上，“董事会要求立刻召开记者会，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
“交代？” 温晚扯下工作牌砸在桌上，金属牌与桌面碰撞的声响格外刺耳，“小林安在学校打架进了教务处，班主任打了十个电话你接过吗？儿子在作文里写‘爸爸妈妈是住在手机里的人’，你知道吗？” 林砚舟的喉结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突然响起，免提里秘书的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擦黑板：“林总，股东们己经到齐了，就等您 ——”“让他们等着！” 林砚舟猛地挂断电话，却在抬头时撞上温晚失望透顶的眼神。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喧哗，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冲破保安阻拦涌了过来，闪光灯此起彼伏，如同一场光的暴雨。“温博士，星眸系统再次出现事故是否证明技术存在缺陷？”“林总，网传您挪用研发资金属实吗？” 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温晚感觉有人拽住她的手腕。林砚舟将她护在身后，西装后背洇着大片汗渍，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关于系统问题，我们将在三小时后召开发布会。现在，请让一让。”
推搡间，温晚的白大褂口袋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小林安今早塞给她的，铅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妈妈，今天是我生日。」旁边还画着个歪嘴笑脸，却被眼泪晕染得模糊不清。林砚舟弯腰去捡，却被记者的话筒挡住去路，他伸手的动作僵在半空。温晚耳边炸开女人尖利的哭喊：“杀人偿命！还我老公！” 混乱中，她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听说他们夫妻为了钱连孩子都不管。”
“林总，警方来了！” 秘书的尖叫穿透嘈杂。两名警察分开人群，警徽在混乱中闪烁冷光：“有人实名举报星眸科技涉嫌医疗数据造假，请配合调查。” 林砚舟的手在发抖，他转头看温晚的眼神里，除了疲惫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绝望。走廊尽头，小周举着平板疯狂挥手，声音带着哭腔：“温博士！所有系统数据... 被黑客清空了！”
记者的快门声连成一片，温晚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班级群跳出新消息，班主任发了段视频：小林安站在讲台上，小脸涨得通红，对着全班同学喊：“我爸妈不要我了，他们只爱那个破系统！” 视频里，有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小林安的眼眶瞬间红了。
林砚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沙哑得不像平时：“晚晚，我需要你现在跟我回公司。”“需要？” 温晚终于抬头，眼泪砸在工作牌的 LOGO 上，“林砚舟，我们的儿子在学校被当成没人要的小孩，而你需要我回公司收拾烂摊子？” 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林砚舟还想说什么，却被警察打断。温晚弯腰捡起儿子的纸条，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 是林砚舟追来时，西装被记者的三脚架勾破的声音。
医院外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 “砰砰” 声。温晚拦了辆出租车，后视镜里，林砚舟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雨幕中。他站在医院门口，被雨水浇得狼狈不堪，却还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温晚打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照片是三天前拍的：实验室的凌晨，她和林砚舟各自对着电脑，中间摆着一碗冷掉的泡面。那时，他们虽然疲惫，却还会相视一笑。
出租车拐过街角时，温晚收到条匿名短信：「你们以为数据泄露是意外？好戏才刚开始。」她猛地回头，只看见辆黑色 SUV 在雨帘中一闪而过，车牌号被泥浆糊得严严实实。车内广播突然插播新闻：「星眸科技股价开盘跌停，董事长林砚舟涉嫌多项违法被带走调查...」司机啧了声：“现在的黑心商人真该遭报应。” 温晚攥着手机缩进后座角落，指甲几乎要把手机外壳抠出痕迹。
屏幕亮起新消息。是林砚舟十分钟前发的，简短得像商业通告：「我去警局配合调查，你别来。照顾好自己和安安。」温晚盯着这句话，突然想起创业初期，他们挤在地下室吃泡面时，林砚舟说过的话：“等星眸成功了，我们就带安安去迪士尼。”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而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雨刮器来回摆动，将玻璃上的雨痕划成破碎的蛛网。温晚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如这雨痕般支离破碎。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小林安背着空荡荡的书包站在校门口，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孩子。温晚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那张写着生日祝福的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