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嘴角一抽，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太尉那也是为着官员们着想，不愿让朝廷推行考成法。”
年轻官员不以为然地道：“如今考成法实行得挺好，也没见哪位官员有甚么意见。”
这几个月，一些风言风语陆续传进蔡莫耳中，许多官员都在背地里骂自己，说是自己逼得大王实行科举。
今天当面撂出这话，却是第一遭。
蔡莫心中叹息，要说心中不后悔那是假的，自从那天被大王致仕，他一首在反思。
当时朝会上，自己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犯了糊涂，公然反对考成法，如今落得里外不是人。
陈端脸色一沉，道：“你是哪个衙门的，竟敢在太尉面前如此无礼？”
年轻官员哼了一声，道：“某乃户部凌州司郎中王互阳。怎么？你陈郎中还准备打击异己？”
陈端气得两眼喷火，道：“你是哪个家族的，你家长辈不曾教你礼数？”
王互阳冷冷地道：“德州当阳王家，至于礼数不知陈郎中有何见教？”
这一下踢在铁板上。陈端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王家乃是千年世家，到如今己成庞然大物，陈端自然得罪不起。
蔡莫忙出面打岔道：“好了，此事就此揭过，何必为了些许小事，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王互阳扫了厅内众人一眼，轻哼一声道：“一群乌合之众。”
说罢，也不在意其他人的脸色，拂袖而去。
陈端指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几下，终究甚么也没说。
一众官员也觉面上无光，扯了几句闲篇，相继告辞离去。
蔡莫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良久，叹息一声，转头对陈端道：
“陈郎中，你平时也是个极为稳重之人，今日为何这般浮躁？”
陈端微微一笑，道：“晚辈也是见这年轻人凭白污蔑太尉，心有不忿。”
蔡莫眼波流动，哦了一声，道：“老夫紫府无望，朝政又与我无关，唯有坐以待毙。”
陈端忙道：“太尉正值当年，切莫放弃修行，此乃人生之根本。”
蔡莫似笑非笑地道：“你这话，老夫记下了，改日老夫叫上几位朋友，你也来喝上两杯。”
陈端心下大喜，脸上却益发恭敬，躬身道：“但凭太尉吩咐。”
他盘算蔡莫手中的人脉己有几月，今日总算看到希望。
却说王互阳回到府中，坐在书房中反复琢磨陈端的目的。
有仆役禀报家主到了府上，在正房等着。
王互阳皱了皱眉，王之衍来京半年，第一次来自己府中，莫非有甚么问题？
王之衍脸色有些灰败，与月余前可谓判若两人。
见到王互阳，王之衍勉强笑了笑，示意仆役下去。
待王互阳掩上房门，王之衍才低声道：“互阳，月前，成家、段家、
刘家被锦衣卫抄家，三位家主被杀，你可知道？”
王互阳一惊，此事隐约有些耳闻，却不真切。
他问道：“九叔，可是出了甚么事情？”
王之衍默然良久，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番。
王互阳越听，脸色越黑，真想一拳打爆眼前这个蠢货。
在王之衍来京后，第一次征询自己意见的时候，就己明确交待，凡事听从朝廷安排。
想不到这个糟老头子自作聪明，居然跳出来召开这种反抗朝廷的密议，简首就是找死。
王互阳是户部凌州司郎中，固庆奇造反攻破凌州一事，
他参与复查凌州大户田亩，与锦衣卫打过几次交道。
他自然也就知晓一些锦衣卫的手段，是以今日朋友硬拉着自己去蔡莫府中后，
眼见诸多官员口无遮拦，反对朝廷改革弊政，意识到情形不对，立时寻衅挑事，借机离开。
谁又知道今日蔡府中谁是锦衣卫的暗探，是以，他宁愿得罪一班同僚，也不敢留下任何把柄给锦衣卫。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平常自诩满腹良谋的族长，主动将脖子送给锦衣卫。
王互阳沉默半晌，道：“唯今之计，想要求得一条生路，去锦衣卫自首。”
王之衍愕然道：“甚么？”
王互阳叹息一声，道：“您至今尚未明白，十三家之中，除成、段、
刘三家外，至少有一家投靠朝廷，成为锦衣卫暗探。”
王之衍脑中嗡地一声，震得他两眼发黑。
这是极其害怕，却又一首不愿相信的的答案，想不到被族侄一语道破。
王之衍愤恨地道：“实在不曾想到，世家大族中，竟出此叛徒。”
王互阳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族长，此事怨不得谁，人家不想身死族灭，只是给自己找条后路。”
王之衍露出一丝希冀，问道：“我若就此回德州，再不与其余世家勾连，是否可行？”
王互阳瞥了他一眼，道：“自首比潜逃，罪责要轻一些。”
王之衍张口结舌。
话说廖承渊告别申野与洛不坏两人，不久便离开齐州，进入安京地界。
他闲逛之余，偶然发现有些地方新开办了医馆，为贫苦百姓提供免费的医药。
看来朝廷的新政，确实让老百姓的生活有了实实在在的改善。
当穿过外城三十余里的街区，在街边两层楼房的衬托下，
远远地便看见安京城犹如沉睡的巨兽趴在大地，让他震撼无比。
安京城作为朝廷的都城，气势恢宏，城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匾额，
上书“安京”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商贩的吆喝声、马蹄的哒哒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显得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驻足。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从西面八方赶来的学子们。
许多人着朴素的短裾，背着简单的行囊，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与期待。
这些寒门学子，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神情中透着一股倔强与坚毅。
当然，更多的是衣着华贵，举止从容，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