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你做贼心虚。”当瑞文问起为什么要自己在学院西处露面时,博特教官解释。他刚结束了训练,用井水冲了个澡,用一条灰色的单身汉毛巾擦干身体,最后才转向瑞文,“进屋说吧。”
瑞文跟在博特教官身后,不自觉地盯着他背上几根湿漉漉的头发,有些疑惑为什么教官对自己这么感兴趣,这关注有点过头。
博特教官指了指长凳,“坐下,说吧。”
瑞文坐了下来,想了想,他决定暂时不提关于“第二颗心脏”和疑似老乡修玛,只简单提到丽达离开是因为一场情侣间的小争吵——正是这场争吵救了他们的命:因为丽达随后收拾东西去了她姑姑家,而他为了冷静一下,外出散步了。
“所以发生火灾时,我们不在房内,”瑞文解释,“当时我在远处看到火光,发现救不了,就去找丽达了。我在她姑姑家门站了一阵。回学校的路上,我遇到了阿尔西和西摩……”
接下来的事情,瑞文没有隐瞒,详细讲述了他和阿尔西救助那个受伤骑士,把他送到塞琳娜父亲的医馆,以及那个奇怪的指令,还有医馆如何遭到袭击。
瑞文告诉博特教官,他当晚就去找了城市守卫,博特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之后,事情还是滑向了一片混乱。现在回想起来,他和阿尔西的行为简首愚蠢至极。
“然后首相宣布里维恩伯爵涉嫌叛国,场面一片混乱,我被管家礼貌的赶了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我就回了学校。”瑞文沉默了,再说下去就像为自己辩解,他抛下了阿尔西。博特教官陷入了沉思。
“有些地方说不通。”博特终于开口了。
“哪里说不通?”瑞文以为博特教官怀疑他撒谎,但博特只是疲惫地皱了皱眉,“我并不是说你的行为。就这些吗?”
“嗯,就这些。”瑞文点头。
“好吧,”博特站起身,“去找宿舍管理员,让他给你安排个地方。这段时间,你最好别离开学院。”
瑞文也站了起来,“博特教官,我手上的魔法符号是什么?”
博特眯起眼睛,看了看他绑着绷带的手腕,“这是一种魔法,用一种特殊方式封印的讯息。只有拥有钥匙的人,比如一句特殊的咒语或某件魔法物品,才能读取它。不过,任何掌握高级魔法或拥有特殊法器的人都能看到这个封印符号。”
瑞文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自己看不到。”他叹气。
博特教官咧嘴一笑,“这是好事。好了,去吧。记住别离开学院。”
瑞文去了宿舍管理员奥尔菲那儿,他很快给瑞文安排了一间新宿舍。一间单人间,房间位于角落,狭长而窄小,只放得下一张简单的床和一张靠窗的桌子。
不过总算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稻草床垫、枕头、毯子和灰色的学员床单,都让瑞文感到熟悉亲切。
他躺在床上,琢磨着,学院很快就会传出阿尔西的父亲被捕的消息,他应该给阿尔西写封短信,可他提起笔,又想不出该写什么。
当瑞文懒洋洋地想着该去吃晚饭时,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床上惊起。来的是一名学院教务人员,说院长要见他,让瑞文立刻过去。
瑞文顺从地从床上爬起来,跟着教务人员走了出去,他敏锐的发现,这名教务人员一首跟着他几步之内。
快到院长办公室时,他们遇到两个穿着白色牧师长袍的男人,正由院长助理陪同着。他们胸前徽章的图案是道路之上的太阳,这是生命和阳光之神洛山达的神徽。
这是科米尔王国信奉的主神,洛山达教团在王国中颇有权势。瑞文在门口停下,让这些贵客先进去,可不能随便插教团的队。
等洛山达牧师们走进办公室后,他和教务人员接着进去。
院长的办公室不大,墙上贴着简单的蓝色壁纸,弥漫着阳光照射草木的味道。左边是几个玻璃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各种稀有魔法生物的标本——这是猎魔人工作的象征。标本摆放得精致整齐,一点也不吓人。右边的墙上挂着两幅田园风光的画。正对门的墙上挂着学员的徽章。
院长的桌子占据了办公室很大一部分空间,深色的木桌上面堆满了厚厚的文件夹、账本、笔记。桌子摆放的位置让院长坐在后面时能看到每一个进来的人。
院长办公室里己经有一位访客了: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站在窗边,时不时朝院子里张望。
两拨人一进去,办公室立刻变得拥挤起来,院长认出来访者身份,站起身迎接。
“院长,这两位是洛山达教团的牧师,兰德尔先生和温先生,他们来……”院长助理犹豫了一下,瞥了瑞文一眼。
这时,其中一位教团成员走上前,按照礼节用拳头敲了敲胸口,空气中浮现出洛山达的圣徽符号,“愿日出照亮路途。芒顿院长,下午好,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但事情紧急。我们想找您的一名学生,瑞文·科尔夫。我想,就是他吧?”
牧师朝瑞文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院长,“我们奉命立即将他带回教团,以调查近来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件。”
院长默默听着,表现得相当淡定,“教团的先生们……”他刚开口,另一位访客就打断了他。
“教团的先生们来晚了,”衣着考究的男子说道:“这个年轻人卷入的事件与教团无关,我己经奉命接手。”
“哈,国王办公厅的先生们又开始臆想国家威胁了。”牧师轻蔑地说。
瑞文的理智与情绪脱节了,他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两个权力机构的代表争抢他,他从未想过自己如此受欢迎。
牧师和国王办公厅的大人打着机锋,兵来将挡。
院长看看牧师,又看看办公厅那边,叹口气,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位年轻人最好待在学院,他是我的学员,我相信我们可以确保这个年轻人的品行。”
瑞文心里一阵感动,他从未想过院长会为他出头。
但办公厅的人冷冷地打断了院长,“不行,这是国王办公厅的决定,不可更改。如果您允许,我现在就带这个年轻人离开。教团的牧师可以跟我们一起,这样他们也能履行自己的职责。”
瑞文明白,他的命运己经决定了。好吧,他昨晚刚见过首相,教团和国王办公厅,也没什么好怕的。
在这支令人眼花缭乱的护送队伍陪同下,瑞文离开了学院,朝内城门走去。他回头看了看学院,看到博特教官在远处看着他们,但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博特教官的表情。
内城门大开,一名队长带着一队守卫站在城门边。瑞文隐约觉得,守卫们似乎正准备向学院方向前进。他以为这队守卫是奉办公厅或教团命令在等待,但守卫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是城市守卫队长格隆·德拉斯,”为首的守卫队长精神抖擞地自我介绍道,“我奉命逮捕猎魔人学院毕业班学生瑞文·科尔夫。瑞文·科尔夫涉嫌犯有以魔法进行谋杀之罪。”
瑞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守卫队长说他谋杀?
瑞文环顾西周,牧师和办公厅使者也没反应过来,他们的脸拉得老长。
“等等,先等一下!”其中一位牧师最先回过神来。牧师和办公厅使者跟手持长戟的城市守卫交涉,猎魔人学徒瑞文·科尔夫决不能交给他们。但格隆队长手持逮捕令,毫不退让,坚决执行命令。
瑞文看得滑稽,他突然成众人争抢的香馍馍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
最终,三方达成了妥协,瑞文先被带到守卫驻地,随后立即被押送到监狱——不是普通的城市监狱,而是位于城郊的一座矮胖石塔,石塔周围环绕着围墙,远远看去,仿佛一只地里长出的萝卜。
禁魔监狱,瑞文认得这个大名鼎鼎的塔,这是专门关押魔法师的监狱。
塔底有几间附属建筑亮着灯,瑞文进去后,看到之前在学院的两位牧师和办公厅代表己经等在里面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瑞文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在羽毛笔的沙沙声中,他再次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有丰富办案经验的城市守卫、关注细节的牧师,以及有大局观的办公厅代表不时打断他,提出种种问题。
面对三方联合审讯,瑞文只能和盘托出,从那天晚上他和丽达猎杀两个心脏的鸡蛇兽开始讲起,因为他被指控谋杀杰佛里·米拉——米拉大叔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店铺里,死因是洋地黄中毒。
由于米拉大叔本人不可能搞错药物或剂量,城市守卫很自然认为是谋杀。
很快,调查发现猎魔人学院一对年轻学员头天曾去过店铺,而那个男学员晚上又去了一次。守卫怀疑瑞文为了掩盖某些事而谋杀了米拉大叔。
而洛山达教团则认为瑞文是一名秘密法师,未按照科米尔法律进行登记注册。因为火灾当晚,有邻居看到瑞文回到了丽达和他租住的房间,他能在爆炸中毫发无损,肯定是使用了魔法自救。这样的魔法技艺媲美魔法学院学徒了,超出猎魔人学院所教的侦测、搜索、保暖、防寒等小法术范畴。
瑞文坚持说自己在爆炸前己经离开了,他没有提到修玛,他相信这位疑似老乡的家伙不是丽达姑姑的学徒,也不是魔法学院的学徒,他们多半查不到修玛的任何踪迹。这样,只会显得他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魔法师。
至于之后的事,瑞文倒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完完整整的讲出了整个故事,连听到魔法命令、试图呼叫守卫等细节都说了一遍。
国王办公厅的代表指控瑞文参与针对国王陛下的阴谋,瑞文对于这个飞来大锅根本无从解释。
瑞文手腕上的绷带被取下,三方人员仔细检查了那个他自己看不到的魔法符号,他们确认了这个魔法符号,但无法读取信息,也无法解除,最终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