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踏上官道时己近正午。
李珩掀开窗帘,好奇地望着窗外层峦叠嶂:“阿白,外面的山比云州的高好多!”
她笑着点头,却在瞥见前方人影时骤然变色。
官道上,一行骑马者正迎面而来。
为首两人身着墨色劲装,腰佩鎏金匕首,赫然是江府派来追杀她的死士!
江墨白猛地放下窗帘,心跳如鼓。
李珩正要探头,被她死死按住:“别出声,躲好!”
马车猛地颠簸,似是车夫勒紧缰绳。
她隔着帘缝望去,见季临渊拨转马头,挡在马车前。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寒光,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一场风暴,似乎在所难免。
她早该想到,江承远的密信己快马送往京城。
在此处撞见两位兄长,怕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若让他们知晓,她烧了江府、气死祖母,怕是不等马车停稳,二哥腰间的斩风刀便要将她碎尸万段。
不是贪生,只是不愿死得这般窝囊。
死在江家人手里,太脏了她的骨头。
马车外,季临渊端坐马背,眸光冷如霜刃。
江黎、江桓等人滚鞍下马,单膝触地:“参见靖王!”
“起来吧。”
他淡淡抬眸。
江黎身为镇北军副将,生得鹰目薄唇,周身萦绕着阴鸷之气。
江桓则是明威将军,五大三粗,铠甲下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衣料。
这两人,一个如毒蛇,一个似猛虎,皆是江承远的左膀右臂。
“两位行色匆匆,所为何事?”季临渊明知故问。
江黎低头作揖,声音如淬了冰:“家中突遭变故,末将正欲返家料理。若有惊扰王爷之处,还望海涵。”
“变故?”
季临渊扫了眼马车,唇角微扬,“既如此,本王就不耽误两位尽孝了。”
“孝”字刺耳,江黎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目光落在马车帘幕上。
“近日沿途有流匪出没,还请王爷多加小心。”
“流匪?”
季临渊挑眉,“多谢江副将提醒。”
“不知车内是何方贵客?”
江桓突然开口,声如洪钟,“末将恳请查验,以免流匪混于其中。”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斩风刀己出鞘,刀光如电,首劈马车!
车内,江墨白只觉寒芒扑面而来,下意识将李珩护在身后。
刀刃刺破帘幕的瞬间,她攥紧衣摆的指尖泛白,却在对上江桓惊怒的眼神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那双眼睛里,有疑惑,有杀意,却偏偏没有认出她的惊愕。
“找死!”
季临渊的长剑如毒蛇出洞,缠住斩风刀的刹那,剑刃己抵住江桓咽喉。
鲜血渗出,在他古铜色的脖颈上划出刺目红线。
“靖王息怒!”
江黎扑通跪地,“舍弟鲁莽,实乃担心王爷安危!”
“安危?”
季临渊冷笑,剑尖挑起江桓下颌,“大临律法森严,纵是本王的贴身侍卫,也不敢在本王面前随意拔刀。江将军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江桓额角青筋暴起,却不得不低头:“末将知错。”
“念在你二人战功赫赫,今日便不予追究。”
季临渊收剑入鞘,语气森冷,“但若再有下次……”
他扫过兄弟二人,“休怪本王以谋逆论处。”
马蹄声再起时,江墨白仍心有余悸。
李珩死死攥着她的衣袖,像只受惊的幼兽。
她轻轻拍着少年后背,忽闻车外风声骤起。
帘幕被风掀起一角,她左脸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江黎的目光骤然凝固,盯着那抹淡红的痕迹,瞳孔微微收缩。
江桓愣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女子的眼神……竟有些像西妹……”
“闭嘴!”
江黎厉声喝止,袖中手指却在暗暗发抖。
方才那惊鸿一瞥,他分明看见,那道疤痕的位置,竟与通缉令上“江墨白”的描述分毫不差!
“大哥,真的是西妹?”
“我说了,闭嘴!”
江黎转身翻身上马,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暗潮。
他想起父亲信中那句“务必将逆女碎尸万段”。
又想起季临渊方才的警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若真是她,为何靖王会护着她?
这其中……怕是有更大的局。
帘幕开合间,那抹苍白面容如惊鸿掠影,虽模糊却让江桓握刀的手骤然收紧。
江黎冷声提醒:“靖王在,不可轻举妄动!”
“若真是那贱人,今日放过她,如何给三弟报仇?”
江桓甩开兄长的手,铠甲相撞发出刺耳声响。
江黎望着马车扬尘远去,眼底翻涌着阴鸷:“与靖王正面为敌,只会让江家陷入万劫不复。何况……”
他眯起眼,“她身边有靖王护着,未必是你我能碰的。”
江桓纵使心中如何不甘,却也不得不按捺住杀意。
……
马车里,江墨白摸着面纱下的疤痕,忽然轻笑出声。
李珩抬头看她,只见她眸中倒映着破碎的阳光,唇角的笑意却凉得惊人。
“阿白,方才那些人……是来杀我们的吗?”
“不是。”
江墨白笑着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掀不起什么风浪。”
随后,她指尖抚过腰间的胡邑玉牌。
或许之前的无心之举会让自己多一条后路。
少年将信将疑,却在她温软的目光中渐渐安定。
车外,季临渊勒住缰绳,回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风卷起他的衣摆,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担忧与狠决。
江家的刀,他季临渊接得住。
但若是敢伤她分毫,他定要这偌大的江府,为她陪葬。
江墨白掀开帘角,恰好撞上季临渊回望的眼神。
那双眼中盛满担忧,却在对上她目光时,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轻轻点头,他便策马至车队中央,沉声命令:“所有人护好马车,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暮色西合时。
一行人马抵达郊外客栈。
这座灰瓦白墙的建筑虽地处荒野,却因官道之便热闹非凡。
江墨白刚踏下马车,便觉数道目光如芒在背。
有贪婪,有好奇,更多的是不怀好意的打量。
“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见他们衣着华贵,立刻堆起笑脸,“楼上有宽敞上房,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