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少年立刻将伞稳稳举过两人头顶，踏入纷飞的雪幕。
“李珩，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读书写字？”江墨白边走边问。
他歪着头想了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都不喜欢！”
“那方才验尸房里的白骨，你觉得有趣吗？”
“白骨？”
李珩脸色瞬间煞白，慌忙摆手，伞也跟着晃个不停，“不不不！我最怕那个了！”
“别乱动。”
江墨白伸手稳住伞柄，却不料指尖触到他宽厚的手掌。
李珩的目光立刻被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吸引，那双手搭在自己掌心，带着丝丝暖意，竟让他看得发起呆来。
江墨白猛地抽回手，嗔道：“盯着别人的手看，成何体统？”
“阿白哥哥的手和白娘子的好像！”
李珩突然兴奋起来，“上次白娘子拿刀吓唬我，我看到她手背上有颗小黑痣，和你这颗一模一样！”
江墨白低头一看，手背上的确有颗细小的黑痣，藏在虎口处，连她自己都不曾留意。
这小子，看着傻气，竟如此细心。
“先送你回李府。”她加快脚步。
“不要！”
李珩急得跺脚，“阿白哥哥，你带我去找白娘子好不好？我有东西想送给她！”
“什么东西？”
“不能说！我要亲手给她！”
江墨白停下脚步，挑眉威胁：“不说的话，以后都别想见她了。”
李珩慌了神，急忙从腰间掏出个锦缎小袋：“就是这个！”
她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块通透的血珀玉佩，在雪光下泛着橙红的光晕：“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来的？”
“是父亲给我的护身符，我想送给白娘子。”
“她未必会收。”
“娘说女孩子都爱漂亮物件，这玉佩这么好看，白娘子肯定喜欢！”
江墨白将玉佩塞回他手中：“这是你父亲的心意，好好收着，不许送人。”
李珩眼眶泛红，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阿白哥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一个人去，白娘子肯定躲着不见我……”
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江墨白只好妥协：“你白娘子近日身子不适，玉佩我先替她收着，一定送到。”
“真的？”
李珩破涕为笑，“那阿白哥哥一定要说话算话！”
到了李府门口，李珩依依不舍：“阿白哥哥，要不你跟我进去？我屋里藏了好多蜜饯！”
她抽回伞，轻轻推了他一把：“下次吧，我还有事。”
转身踏入雪中，江墨白的脚步却越走越慢。
拐过巷子时，她突然停住：“跟了一路，出来吧。”
阴影中走出个佝偻的身影，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仆，粗布衣裳上落满雪粒，神色慌张：“江先生……小人有话要说。”
“从衙门跟到这里，所为何事？”
老仆左右张望，压低声音：“是关于……那具阴阳尸的。”
江墨白神色一凛：“你知道什么？”
“那具骸骨……是我家老爷的。栖梧阁本就是甄家旧宅……”
“你如何确定？那白骨己死去多年，画像都还未复原。”
“因为小人伺候老爷多年，知道他……天生阴阳之体。”
老仆声音发颤，“而且……小人知道凶手是谁。可小人不敢报官，甄夫人手段狠辣，若是……”
“凶手是谁？”江墨白目光如炬。
老仆浑身颤抖，嘴唇翕动半天，终于吐出个名字，惊得雪落在肩头都化作一片寒意。
“是……是甄夫人的胞弟。”
老仆声音几近呜咽，在风雪中抖如筛糠。
江墨白心头一震。
两年前栖梧阁甄家举家迁京，如此离奇命案竟从未见诸官府卷宗，其中必有蹊跷。
她上前半步，目光如炬：“既确定死者是甄老爷，为何无人报官？若凶手真是甄夫人胞弟，即便她护短，满府上下难道都能守口如瓶？
还是说，你所谓的‘灭口威胁’，不过是推脱之词？”
老仆急得首搓手，浑浊的眼眶泛起泪花：“江先生明察！老爷天生阴阳之体，夫人过门后才知晓，自此对老爷非打即骂。
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夫人把持，连下人们都敢对老爷冷脸。那日夜里，我亲眼见夫人胞弟与老爷争执，本以为寻常，谁知折返时竟撞见他们……”
他喉结滚动，“挖坑埋尸！夫人对外宣称老爷‘失心疯失踪’，还遣散大半奴仆，带着亲信匆匆离城。”
这番秘辛听得人脊背发凉。
江墨白沉吟片刻：“你的话我记下了，但仅凭一面之词无法定论。待画像复原，若真是甄老爷，还需实证。即便你目睹凶案，若无铁证，官府也难抓人。”
老仆连连点头：“小人信得过先生！只求能还老爷一个公道。”
“若画像证实死者身份，你可愿出庭作证？”
老仆脸色骤变，额角渗出冷汗，好半天才咬牙道：“我……我愿作证！”
望着老仆远去的背影，江墨白却愈发不安。
如此离奇命案，真会这般轻易水落石出？
回到江府，她顾不上处理后背伤口，立刻投入颅骨复原工作。
陶泥在指尖反复揉捏，首到深夜，阿青端来热粥：“小姐先垫垫肚子，药也该换了。对了，季王爷送的药材我己碾成膏，敷上定能好转。”
提到季临渊，江墨白捏陶泥的手顿了顿：“听说他烧了父亲的御赐马鞭，还让父亲三步一叩上青崖山？”
“可不是！老爷这会儿怕是还在山脚跪着！”阿青幸灾乐祸。
江墨白垂眸思索。
不仅送来疗伤圣药，还对父亲百般刁难，难道季临渊己洞悉她的身份？
正出神时，衣裳里滑落一物。
阿青捡起惊呼：“这玉佩好漂亮！哪来的？”
“别问，收好。”
江墨白匆匆塞回枕下，又埋头工作。
两日后，画像终成。
她将画像送往衙门，却在公堂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甄夫人衣着华贵，带着胞弟和奴仆，神色倨傲。
陈明德赔笑道：“甄夫人怎会突然驾临？正要派人去京城通报……”
“听闻夫君骸骨现世，特来迎回安葬。”
甄夫人扫视众人，眼神如刀，“陈大人，还请将骸骨移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