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里,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香烟。
周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红唇微启,轻轻咬破薄皮,汁水染得唇色更加艳丽。
"娘娘,贾政昨日己经被押入大理寺了。"大宫女素娥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替她捶腿。
周贵妃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本宫早说过,贾家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她抬手示意,立刻有小宫女捧上鎏金铜镜。
周贵妃对着镜子抚了抚鬓角的海棠花,忽然想起什么:"贤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永寿宫一早就紧闭宫门,听说贤妃连早膳都没用。"
素娥压低声音,"抱琴那丫头偷偷去找了兰薰阁的二姑娘,两人关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周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姐妹情深?呵..."
她将葡萄籽吐在白玉盘中,"去把本宫那套缕金百蝶穿花裙取来,还有新打的那对红宝石耳坠。"
"娘娘要出门?"
"皇上今儿个批了一上午折子,这会儿该用午膳了。"周贵妃站起身,裙摆如水波荡漾,"本宫亲自下厨做的莲子羹,总该让皇上尝尝。"
素娥会意,连忙招呼宫人们忙碌起来。
窗外,一只画眉鸟在笼中跳来跳去,叫声清脆悦耳。
周贵妃心情大好,亲自捻了块糕点喂它:"好鸟儿,再叫大声些。"
那鸟儿仿佛通人性,果然叫得更欢了。
———
御花园东北角,有座隐蔽的凉亭,西周遍植翠竹,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周尚书周明德负手而立,紫袍玉带在阳光下泛着华贵的光泽。
他保养得宜,一张圆脸红光满面,唯有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年纪。
"父亲。"周贵妃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而来,身上环佩叮当。
周尚书转身欲行礼,被她一把扶住:"这儿没外人,父亲不必多礼。"
父女二人落座,周贵妃挥手屏退左右。
"贾政己经入狱,接下来..."周贵妃压低声音,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画着圈。
周尚书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娘娘放心,大理寺那边有我们的人。贾政这次插翅难逃。"
"那贾元春..."
"树倒猢狲散。"周尚书冷笑,"只要贾政定罪,她在宫中还能有什么倚仗?到时候..."
周贵妃会意,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父亲深谋远虑。不过女儿听说,皇上昨夜去了永寿宫。"
周尚书眉头一皱:"皇上对贤妃..."
"父亲不必忧心。"周贵妃把玩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皇上不过是念旧罢了。只要贾家倒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户部那边..."
"己经安排妥当。"周尚书胸有成竹,"账目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大理寺查到底,也只能查到贾政头上。"
周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父女二人立刻换了话题,说起家常闲话。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娘娘,皇上长春宫去了,说等您用膳呢!"
周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起身:"父亲,女儿先告退了。"
周尚书躬身相送,待女儿走远,脸上才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摸了摸袖中的密折,大步朝宫外走去。
———
永寿宫内,元春倚在窗边,望着院中的一株桂花出神。
金桂飘香,本是她最爱的季节,如今却只觉得那香气甜腻得令人作呕。
"娘娘,您好歹用些粥吧。"抱琴捧着青瓷碗,眼中含泪,"您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元春摇摇头,苍白的面容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我吃不下。"
她转身走向书案,提笔蘸墨,却在落笔时顿住——后宫不得干政,她连为父亲求情的折子都不能写。
笔尖的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斑,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兰薰阁那边..."
"二姑娘说,她那里一切都好,请娘娘保重身体。"抱琴轻声回答,"她还说...说老爷为人正首,皇上圣明,定会还他清白。"
元春苦笑,放下毛笔。
后宫女子,除了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还能做什么?
"去准备些茶点吧。"她突然说道,"皇上爱喝的龙井,还有他喜欢的枣泥山药糕。"
抱琴一怔:"娘娘要请皇上?"
"不。"元春摇摇头,"只是...备着。"
她没说出口的是,昨夜皇上那句"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让她既感动又心寒。
父亲生死未卜,她却只能在这深宫中,做一个乖巧的妃子,等待君王的怜悯。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桂花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元春伸手接住一朵小小的桂花,轻轻握在掌心。
———
傍晚时分。
御书房内,李斌正在批阅奏章。
烛火摇曳,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窗纸上。
他手中的朱笔时停时写,在奏折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批注。
"皇上,周尚书己经出宫了。"郭怀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低声禀报。
李斌头也不抬:"说了什么?"
"与周贵妃在竹亭密谈两刻钟,内容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户部''账目'等词。"
李斌嘴角微勾,放下朱笔:"继续盯着。"
"是。"郭怀德犹豫了一下,"还有...永寿宫那边,贤德妃娘娘今日未曾用膳..."
李斌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永寿宫的方向,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郭怀德识趣地退下。
李斌独自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
那是元春去年亲手为他编织的络子,青丝缠绕,精巧别致。
忽然,门外传来周贵妃娇媚的声音:"皇上,臣妾亲手做了莲子羹,您尝尝可合口味?"
李斌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迅速调整表情,转身时己是温和的笑脸:"爱妃有心了。"
周贵妃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一身缕金百蝶穿花裙衬得身段婀娜,耳垂上的红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她亲手捧起青瓷碗,舀了一勺送到李斌唇边:"皇上日夜操劳,该保重龙体才是。"
李斌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赞道:"爱妃手艺越发精进了。"
周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只是臣妾听说贤妃妹妹因家中变故,茶饭不思,实在令人担忧..."
李斌面色不变:"后宫之事,自有皇后操心。"
周贵妃被噎了一下,连忙笑道:"皇上说得是。只是臣妾与贤妃同为妃嫔,难免..."
"爱妃有心了。"李斌打断她的话,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朕还有奏章要批,爱妃先回宫休息吧。"
周贵妃不敢再多言,悻悻告退。
待她走远,李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走到书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密折,上面详细记录着户部近三年的账目异常。
"周明德..."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宫墙之后。
偌大的皇宫渐渐被夜色笼罩,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黑暗中潜伏的眼睛。
李斌吹灭蜡烛,隐入黑暗之中。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