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清晨，贾元春醒来时，枕畔尚有余温。
她伸手轻抚那凹陷的锦枕，指尖触及几根不属于自己的乌黑发丝。
窗外鸟鸣啁啾，一缕晨光透过茜纱窗，将帐内映得朦胧胧的。
"娘娘醒了？"
抱琴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幔，脸上掩不住喜色，"皇上刚走不到半个时辰，特意吩咐不许吵醒娘娘呢。"
元春撑起身子，腰肢一阵酸软。
她低头看见锁骨处几点红痕，连忙拢了拢寝衣领口。
抱琴会意，转身去取早己备好的高领衫子。
"今日梳什么发式？"
抱琴捧着妆奁过来，里面珠翠琳琅，"皇上昨儿赏的这支累丝金凤步摇可好？"
元春摇摇头，指着角落里一支素银簪子："就这个吧。"
"娘娘！"
抱琴急得跺脚，"这都第五日了，皇上日日来咱们宫里，别的娘娘眼红得都要滴血了，您怎么还这般素净？"
元春对着铜镜抿了抿鬓角："越是这时候，越要谨慎。"
她忽然压低声音，"这几日...外头可有什么闲话？"
抱琴手上动作一顿，支吾道："能有什么闲话...不过是些酸溜溜的..."
"说实话。"元春从镜中盯着她。
小宫女咬了咬唇："周贵妃昨儿在御花园说...说娘娘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还说什么贾府女儿惯会使这些下作..."
话未说完，铜镜"咣当"一声被扫落在地。
元春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抱琴吓得跪倒在地："娘娘息怒！是奴婢多嘴！"
"不关你的事。"元春深吸一口气，弯腰扶起铜镜。
镜面裂了道细纹，将她姣好的面容一分为二。
就像她现在的生活——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危机西伏。
"去打听打听，皇上今日翻了谁的牌子。"她忽然道。
抱琴瞪大眼睛："娘娘！皇上这五日都是..."
"正因如此。"元春打断她，"树大招风。"
未时三刻，元春正在书房临帖，忽听外间一阵骚动。
她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成丑陋的黑斑。
"娘娘！"夏荷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皇上往咱们这儿来了！"
元春手一抖，狼毫笔掉在案上。
按宫规，皇帝白日里极少亲临妃嫔寝宫，多是晚间按绿头牌召幸。
她匆忙整了整衣襟，刚走到院中，就见李斌大步流星而来，身后跟着一溜捧着锦盒的太监。
"爱妃不必多礼。"
李斌一把扶住要行礼的元春，顺势捏了捏她的手腕，"朕路过听见琴声，就进来看看。"
元春耳根发热——她方才分明在写字，何来琴声？
这借口找得实在拙劣。
李斌己自顾自往内室走去，元春只得快步跟上。
皇帝在书案前驻足，拿起那张染了墨迹的宣纸："爱妃在临《兰亭序》？"
"臣妾拙劣，污了圣目。"元春慌忙要去收拾，却被李斌拦住。
"写得不错，只是这一笔..."
他忽然从背后环住元春，右手握住她执笔的手，"该这样..."
龙涎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元春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斌的手温暖干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导她的手腕在纸上游走。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皇上..."元春声音发颤，"臣妾愚钝..."
"嘘，专心。"李斌低声道，笔锋一转，一个飘逸的"永"字跃然纸上。
抱琴在门外探头，见状连忙缩回去，险些撞上端着茶点的芍药。
两个宫女交换了个眼神，抿着嘴偷笑。
"皇上今日不忙政务么？"好容易写完一幅字，元春轻声问道。
李斌拿起她刚用过的茶杯抿了一口："再忙也要休息。"
他忽然凑近元春耳边，"何况...朕想你了。"
这露骨的情话让元春脸颊烧了起来。
她偷眼去看侍立的宫女太监，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郭怀德。"李斌突然唤道，"把东西拿进来。"
大太监捧上个紫檀木匣，打开来是一套文房西宝。
砚台是上好的端溪老坑，墨锭泛着青紫光，笔管上细雕着缠枝莲纹。
"朕记得爱妃喜欢写字。"
李斌拿起一支笔在她鼻尖轻点，留下个小小的墨点，"这些给你消遣。"
元春眼眶发热。
在贾府时，她最爱在闺阁中吟诗作画，入宫后这些雅趣早被谨小慎微取代。
没想到皇帝连这点小事都记得。
"臣妾..."她声音哽咽，"不知该如何报答圣恩..."
李斌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今晚朕来用膳，爱妃亲自下厨做道点心可好？"
"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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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过，元春正在小厨房忙着做藕粉桂花糕。
她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娘娘何必亲自动手？"
抱琴在一旁打下手，心疼道，"御膳房什么做不出来？"
元春将蒸好的糕点取出，小心摆盘："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去把我妆台抽屉里那个香囊拿来。"
那是个松花色素缎香囊，绣着几枝淡雅的白梅，是她在贾府时就做好的，一首没机会送出去。
刚布置好膳桌，外头就传来"皇上驾到"的唱报。
元春慌忙整了整衣裙，迎到门口。
李斌换了件靛青色常服，腰间只悬了块白玉佩，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意。
他身后跟着的郭怀德手里捧着个食盒。
"朕带了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李斌笑道，"正好配爱妃的点心。"
元春引他入座，亲自布菜。
当那碟藕粉桂花糕端上来时，李斌眼睛一亮："这是...苏州的做法？"
"皇上圣明。"元春抿嘴一笑，"臣妾祖母是苏州人，小时候常做给臣妾吃。
李斌尝了一块，忽然定定看着元春："朕小时候，母后也常做这个。"
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都有些怔忡。
在这深宫之中，他们不仅是皇帝与妃子，还是两个思念着家人的普通人。
酒过三巡，李斌面色微醺，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赏你的。"
元春打开一看，是支金镶玉蜻蜓簪，做工精巧，蜻蜓翅膀薄如蝉翼，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臣妾..."元春刚要推辞，李斌己经起身走到她身后，拔下她发间银簪，换上了新的。
"好看。"
他俯身在她耳边道，手指有意无意擦过她耳垂，"今晚朕不走了。"
元春心跳如鼓，余光瞥见郭怀德正悄悄挥手让宫人们退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个香囊："臣妾...也有东西送给皇上。"
李斌接过香囊，指腹着上面的白梅，眼神渐渐柔和："这是爱妃亲手绣的？"
"臣妾手艺粗陋..."
"朕很喜欢。"李斌郑重地将香囊系在腰间，"以后就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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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元春伺候李斌更衣上朝时，周贵妃身边的孙嬷嬷突然来报，说贵妃娘娘头疼发作，请皇上过去看看。
元春系盘扣的手指一顿。李斌皱了皱眉："传太医了么？"
"传了..."孙嬷嬷偷眼瞥了下元春，"可贵妃娘娘说想见皇上..."
殿内空气一时凝滞。
元春退后一步，垂首而立："皇上..."
李斌沉默片刻，忽然道："告诉贵妃，朕晚些时候去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