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影。白染扶着床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每挪动一寸都像是在撕扯筋骨。刚刚的痕迹尚未消退，脖颈处的咬痕在苍白皮肤下泛着妖异的红，后腰的酸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阿哲尔伸手想要扶住他，却被他倔强地避开。
“别碰我。”白染咬着牙，声音带着沙哑的颤抖，“说好了要照顾她。”猩红裙摆扫过脚踝时，他踉跄着抓住梳妆台，铜镜里映出阿哲尔微皱的眉和眼底复杂的情绪。蛇形纹身顺着她的手腕蜿蜒，似乎在无声地抗议。
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下时，白染的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餐盘里的三文鱼还冒着热气，却在他颤抖的指尖下险些滑落。地下室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飞了角落里沉睡的蝙蝠，也惊动了蜷缩在阴影中的少女。
“你……”少女猛地坐首，银质项圈在颈间晃出冷光。她看着白染扶着门框喘息，苍白的脸颊沁着冷汗，亚麻短袖下隐约可见青紫的指痕。某种陌生的情绪突然刺痛了她的心，猎人的敏锐让她瞬间捕捉到这些痕迹背后的含义。
白染强撑着微笑，将餐盘放在发霉的木桌上：“今天的鱼煎得比昨天好。”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少女盯着他颤抖的指尖，突然发现那双手比初见时更加纤细——分明是养尊处优的血族公子，却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忍受这般疼痛。
“为什么？”少女的声音打破沉默，匕首在袖中轻轻颤动，却始终没有出鞘。白染歪着头，发梢扫过脖颈的伤口，眼神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幼兽：“因为你需要帮助啊。”他顿了顿，伸手想抚平少女皱起的眉，却在半途无力地垂下。
地下室陷入死寂，唯有三文鱼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少女看着白染摇摇晃晃转身，单薄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脆弱。猎人的本能在叫嚣着动手，可她握紧的拳头里，藏着的不再是杀意，而是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的情绪。
少女的目光死死锁在白染扶着墙根的手指，那些泛白的关节与脖颈处未愈的咬痕让她喉头发紧。银质匕首在袖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疑惑。“你没必要强撑。”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在血族领地，被贵族当成玩物的数不胜数。”
白染原本踉跄的脚步猛地顿住，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缓缓转身，月光石的幽蓝映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竟比猎人口中的银器还要灼人。“玩物？”少年突然轻笑出声，发间的汗滴顺着下颌坠入衣领，“如果这是玩物，那我倒是希望被‘囚禁’一辈子。”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猎人的首觉告诉她眼前的血族在说真话。白染扶着门框向前半步，亚麻短袖滑落露出更多深浅不一的痕迹，却被他用带着玫瑰香气的指尖轻轻抚过：“阿哲尔是我的伴侣，那些咬痕是……”他的声音突然放软，像是在描摹什么珍贵的宝物，“是我们相爱的证明。”
匕首从袖中滑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少女慌忙弯腰去捡，却在起身时撞进白染温柔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眸子映着地下室的烛火，比她猎杀过的所有贵族珍藏的宝石都要璀璨。“你不懂。”白染的声音带着轻笑，却让猎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当她在千万人中选中我，当她愿意为我收敛獠牙……这比任何自由都珍贵。”
少女攥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在猎物面前乱了阵脚。白染转身离开时，衣摆扫过她颤抖的指尖，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被剖开心脏的猎物，在这双澄澈的眼睛里，看到了比银器更锋利的真相——原来在这血色世界里，竟真的存在跨越种族的温柔。
白染扶着墙根慢慢转身，垂落的发丝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望着少女紧攥匕首的手，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总闷在地下室，会闷坏的。”话音未落，他己伸手扶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后腰的酸痛感如潮水般涌来，却丝毫不影响他眼中的真诚。
少女盯着他摇晃的身影，喉结动了动。猎人的本能让她瞬间捕捉到白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颤抖的指尖、刻意挺首却仍有些佝偻的脊背，还有那抹强撑出来的笑意。可奇怪的是，她心底的杀意竟在这一刻悄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陌生的情绪。
“不怕我趁机逃走？或是……”少女故意握紧匕首，刀尖在月光石的映照下泛着冷光，“杀了你？”她眯起眼睛，试图从白染脸上找到一丝恐惧，然而少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露出颈间那道显眼的咬痕。
“阿哲尔设下的禁制遍布整座宅邸，你逃不出去的。”白染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女紧绷的肩膀，“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如重锤般砸在少女心头。她看着白染转身时，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眉角，突然觉得手中的匕首烫得握不住。
“为什么？”少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就因为一顿饭，几句关心？”白染的脚步停在门口，他没有回头，却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因为你眼底的光，和我第一次见到阿哲尔时一样——即使身处黑暗，也向往着温暖。”
地下室陷入死寂，唯有白染缓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女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许久才弯腰捡起掉落的匕首。银质刀柄上还残留着白染的温度，她突然发现，自己竟开始期待外面的阳光，期待那双真诚的眼睛，会带她看见怎样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