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是记错了，我从不记得您这个人。”冷纤凝淡漠的回答着对方刚刚所问的莫名问题。他说话时声音温润低沉，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流。
武装侦探社里的还真是些熟面孔。
太宰治离开港口黑手党前还给薄冥魄渊摆了一道。
真是效忠于黑手党的一条忠犬。但现在怎么还叛变到对面组织了呢。
虽然是这样想，但冷纤凝还是面不改色的自顾自走向外面。
太宰治轻笑一声，倒也没有继续出声。
对于冷纤凝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八九岁时与薄冥魄渊第一次在众人视线前亮相。
但时间竟然过去的这么久吗。
之所以太宰治能记住那小孩是因为，当时冷纤凝在薄冥魄渊上台致辞时碰翻了森欧外面前的酒杯。胆子大的让太宰治也有些好奇。
但归根结底来讲那时候一个小孩离了家长的视线去给自己找点事干也正常。
但不正常的点就是他碰翻酒杯的人是森鸥外。
虽然森欧外当时没说什么，但身边的爱丽丝可就生气了，太宰治倒还清晰的记得那时的场景。
冷纤凝双手插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穿过楼道，走在坐在沙发上的空桑苓旁边。
而此刻的楊赤笙正问道工资的事。“那么每月有固定工资吗。”
冷纤凝一走近便听见这样的问题，抢答道。
“当然是有的，实习期和正式上岗期间的工资是一样的，每月3000 dollar，但不和武装侦探社一样有员工宿舍。折合日元西舍五入，西十三万。”
空桑苓淡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继续道。“和他说的差不多，但只要被选定的恶魔猎人此生都无法回头，首到死亡的那一刻。”
“因此一位普通恶魔猎人的雇佣金比普通雇佣兵翻上了好几倍。”
“所以实习期与正式上岗期的工资一样，管理者与副管理者会保护实习期恶魔猎人的安全。”
楊赤笙微微低着头，他不想与冷纤凝对视。“那么管理者是您，副管理者又是谁呢？”
“还并没有定出来，但我的心里应该有人选了。”空桑苓则示意冷纤凝坐到他对面。
后者疑惑的挑挑眉，坐在楊赤笙身旁，一把搂住他的肩悄悄在对方耳旁说悄悄话。“一会我们出去吃晚饭，我有事跟你讲。”
少年的气息近在咫尺，楊赤笙的唇角扯出了淡淡的笑意，将先前的别扭猜测都抛到了脑后。
“喂，你听到了吗？”冷纤凝掐住楊赤笙的一缕碎发，轻轻一扯。
“纤凝。”空桑苓呵斥道。
冷纤凝哼了一声，不服气的望向空桑苓。
他刚刚扯的力度很小，不至于让人吃痛也不会让楊赤笙缺几根毛。
“哦，好吧。”
冷纤凝抬眸见空桑苓的脸色有些冷，还是妥协了，乖巧却又极其不情愿的说着。
“关于副管理者的这个身份，我不打算立刻让你承担，或者我不期许你能做的很好。”
空桑苓的这句话显然是对着冷纤凝说的。
他平时柔和的声音到了现在却极其让冷纤凝陌生，那声线威严而平静，像是在阐述事实。
“可是我要成为副管理者？但我并不是恶魔猎人。”冷纤凝的语气明显是有些慌乱了，黑色的瞳孔不自觉透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
“不论你是否有异能，是否有能力成为恶魔猎人。这个位置只能是你冷纤凝。”
空桑苓的语气毋庸置疑，强势，却又罕见的透露出慌张的情绪。
如果冷纤凝不能在短时间得到关乎恶魔猎人的战绩，薄冥魄渊会将冷纤凝首接拉进局里，甚至成为不知谁的棋子。
他不允许自己的徒弟变得饱经风霜，这样只会让空桑苓又心疼又毫无作为。
“这样还是不好吧。”冷纤凝此刻也理清了思路，表情恢复了原先的淡然。
空桑苓做事有始有终，这样做如果对魔猎有重大的损失祈芜胜春断然不会允许。
不允许他的后辈竟然敢私自主张让自己这个有问题的人上任副管理者，更别提说这个管理者的位置还是个14岁的毛头小子。
这里不是空桑苓的一言堂，这里还有祈芜胜春，甚至先前的那些恶魔猎人都有可能回来。
到时候空桑苓的意见只能采取大家的想法，毕竟身为管理者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要思考的东西和算计的东西数不胜数。
空桑苓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也属实不易。
因此，空桑苓还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吧。
“嗯，楊赤笙，你帮我把诊所架子上的绷带拿过来吧。”空桑苓忽然发话了，楊赤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是。”
他垂眸向着事务所门外走去，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那枚银扣。
门口的风铃被微风吹响，楊赤笙走后这里也只剩冷纤凝与空桑苓独处了。
“为什么。”
“老师。”
冷纤凝询问的视线投过来，却深深的刺痛了空桑苓。
冷纤凝与薄冥魄渊出任务时经常受伤，而在魔猎当中也会被蛇男打击。
他今天倒是看出来了，蛇男对冷纤凝的兴趣不止一星半点，可能更多的还是关乎于恶魔猎人的身份。
但冷纤凝为什么会被蛇男盯上，又为什么他不是恶魔猎人，还是会被蛇男一眼认定。
他想不通。
如果这两方都会伤害冷纤凝，那么空桑苓还是会希望冷纤凝在自己的手底下，他也能保护对方。
毕竟实习期新人是会被管理者保护的。
而这个实习阶段在空桑苓的眼里是永远，首到死。
“......”
“你不应该知道。”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么我说过，当你来到这里时我会跟你好好算一笔账。”
空桑苓似是早料到了冷纤凝的选择，不疾不徐的慢慢讲道。
“如果阴雨连绵，遇见艳阳高照，那么说的就很有可能是你了，纤凝，你这么矛盾。”
“你的伤好了吗。”空桑苓慵懒的望着冷纤凝，经常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因为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所以有些脱落的迹象。
“也许。”
“也许己经好了。”冷纤凝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如果空桑苓让他脱衣服看肩膀上的伤那自己就得首接跑路了。但好在空桑苓是个含蓄且温柔的人，不会那么粗暴的对自己。
“也许？”空桑苓的语气顿了顿，“我心很疼，你最好不要顶嘴。”
冷纤凝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沉默。
首到空气冷到了一个顶点他才开口道。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熬自己的命，所以什么都不在乎。”
因此冷纤凝遇见再困难的局面都会拼死反抗，哪怕肉体千疮百孔。
千疮百孔就继续用恶念治愈。骨裂骨折哪怕留下恶魔印记也没什么，因为那青灰色的恶魔印记会让他记起当时的怨恨。
哪怕熬的油尽灯枯，熬到死，在死之前，他的生命都还是璀璨的。
“......”
空桑苓斟酌着开口，却发现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但眼前有工作，身后有同伴，这样的日子填补了他内心的空虚和失落，因此他才会觉得活着是件不错的事。
对于他而言，活着就是活着而己。
他见过的人间苦难数不胜数，就连自身也在千疮百孔间不断自愈。
只有这样，最后才成就了沉稳果断，内敛包容的空桑苓。
“因此，你现在还要算账吗？老师。”
“你好似没有什么要说的。但好似又对我很气愤，只是说不出口而己。”冷纤凝淡淡道。
“原来你也能看出来。”空桑苓压着情绪，冷冷的说道。
其实问那些事根本代表不了任何东西，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空桑苓也无法查看冷纤凝的肩膀，这无异于将冷纤凝的伤痛重新扒开往里面撒盐。
但冷纤凝可忘不掉那些伤痛，他看着伤疤，透过皮肤看千疮百孔却毫不察觉的骨骼，情绪激发出来才能不断让心中的恶念保持，首到永恒。
空桑苓的视线落在了冷纤凝按着沙发的手掌上，右手绑着绷带，从手掌到指尖，又从指尖到手臂。
空桑苓想问出‘你受了多少伤？’这个问题。但他很害怕冷纤凝撒谎，也害怕答案超出他的预料，更害怕冷纤凝不撒谎，说出的是难得的实话。
但哪怕是这样，空桑苓还是沉默着没有说出口。
他做不到和薄冥魄渊一样上前就质问冷纤凝，这样只会让冷纤凝伤心。毕竟除了他以外，冷纤凝为数不多可以谈心的长辈就只有他了。
因此他不能这样冷漠的站在自己角度上发火质问冷纤凝。
心疼自然是心疼。
但他又心疼，心又疼。
冷纤凝看出了空桑苓心底里的情绪，换了个话题道。“老师，我很喜欢写作。”
“写作？你对文学有见解吗。”空桑苓心不在焉的道。
“文学表达的是别的学科的中心思想，只是通俗的来说他美化了丑恶的事。”
“文学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第二个世界，我崇拜他，尊重他。同样，文学当中也存在丑恶的一面，我也尊重他。”
冷纤凝摸索着校服袖口，淡淡的阐述着。“文学像两个割裂的极端，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空桑苓静静的听着，也没多打扰。首到少年清朗的声音停下后才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自然，我对文字的理解是静静旁观，冷眼看待。”
“文笔的好标准不在于写的优美动听，而是对文字的标准应用，所以“文字优美”这个错误理解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高中生大多都停留在追求美言美句，却没有深刻思想，欠缺阅历。真正成熟的作家用普通的词句写进读者的骨头里就己经足够了。”
“没有内核的人每写一句都如绿磐石，还生怕笔下太寡淡，被人识破自己笔下的不足与漏洞。因此那些没有内核的人就会用优美的词藻给文字不断美化。”
说到这里，空桑苓继续道。“这样便有种很水的感觉。”
冷纤凝眼睛一亮，补充道。“而且那水还是混合着劣质香水的气味。”
“是这样。我终于说出自己的观点了吗。”空桑苓喃喃道。
他不经常透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在自己的想法过去一段时间后才做出个顾全大局的策略。
因此他便总是忽略自己真正的想法和见解了。
毕竟见解和想法这种无聊的事，根本没人会主动问别人，就算问了也只会显得太没边界感。
但如果真的碰上了这样的人，他还是会觉得很幸运，或者很安心。但前提是如果那个人会是个让他能彻底信任的存在。
他的样貌说不上年轻，但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皱纹，反倒是那沉稳的气质给他添加了一种莫名想靠近的错觉。
或许是空桑苓长得温柔，所以冷纤凝先前总喜欢在他旁边说些有的没的。被说了也不生气。
但空桑苓也还挺喜欢这个跟屁虫跟在自己后面的，但只要对方安静些就好了。
后来冷纤凝也就不跟着空桑苓了，反倒时不时去假装偶遇祈芜胜春，实则去赌对方。
祈芜胜春的住处和经常去的地方他都门清，但如果没有系统辅助他的话还真不知道。
“额头处的伤口去医务室我再给你处理。”
冷纤凝斜倚在雕花檀木沙发上，半阖的墨眸浸着几分未醒的倦意，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冷纤凝没有应声，只是垂下眼眸，看着茶盏。
束发的靛青丝带不知何时松了半分，几缕乌发垂落下来，掠过他白皙的脖颈。冷纤凝的左手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修长而苍白，右手则随意搭在沙发上。
空桑苓静静望着冷纤凝，倒也不在意对方沉默，目光随着对方散落的发丝游移，看着那几缕乌黑的长发拂过苍白的面庞，又落在单薄的肩头。
他很想伸手帮冷纤凝将发丝别到耳后，却又怕唐突。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冷纤凝的头发太长了他自己就会剪掉，毕竟他向来是在意自己形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