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下课后的走廊上，王珂抱着教案快步走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陈阳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以及他谈论宋代商税制度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王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珂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时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陈阳。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慎踩空台阶。一双温暖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陈阳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松木气息。
王珂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慌忙站稳身子：“谢、谢谢。”她注意到陈阳的手很快收了回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您的书。”陈阳递过一本《宋代经济史》，“忘了拿。”
王珂接过书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书页间飘落一张纸条，她弯腰去捡，却发现陈阳己经先一步拾起。
“这是……”陈阳看着纸条上的字迹。
“只是些备课笔记。”王珂慌忙解释，心跳如鼓。那其实是昨晚她随手写下的对陈阳课堂发言的点评，上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陈阳将纸条夹回书中，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个细节：“王老师对王安石变法也有研究？”
“啊？哦，是的……”王珂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下周的课会讲到这个。”
“那很期待。"陈阳微微一笑，“我父亲曾说，读懂王安石，才能理解现代改革的深意。”
说话间，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
王珂偷偷打量着陈阳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和男学员散步。
“陈同学平时喜欢读什么书？”王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杂书而己。”陈阳望着远处的图书馆，“最近在看《梦溪笔谈》，里面记载的很多科技发明很有意思。”
王珂眼睛一亮：“我也喜欢！尤其是天文历法那部分……”她突然住口，担心自己显得太过热情。
陈阳却来了兴致：“您知道书里记载的‘窥天铜仪’吗？据考证那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望远镜雏形。”
就这样，他们一路聊到教职工宿舍楼下。
王珂鼓起勇气：“要上来喝杯茶吗？我收藏了一些明代茶具。”
说完这句话，王珂就后悔了，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教案边缘。作为党校最年轻的女教授，她从未邀请过任何学员到自己的宿舍。
可当看到陈阳微微怔住的表情，她又急忙补充道：“就是……正好可以继续讨论刚才的课题。”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陈阳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正好没什么安排。”
王珂的心跳突然加速，耳尖微微发烫。
她转身带路时，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到，幸好及时扶住了楼梯扶手。
教职工宿舍是栋古朴的三层小楼。
王珂住在顶层最东边，门前种着一排茉莉花，正值花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请进。”王珂打开门，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房间有点乱……”
实际上，这间单人宿舍整洁得近乎苛刻。书架上书籍按高矮排列，茶几上的水果摆成对称的图案，连拖鞋都整齐地码放在门边。
陈阳注意到窗边的红木茶桌上，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成化年间的青花？”陈阳的目光立刻被茶具吸引。
王珂眼睛一亮：“你认得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壶，“这是我祖父留下的，据说出自景德镇御窑厂。”
陈阳接过茶壶，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抚过壶身的缠枝莲纹：“釉色清透，胎体轻薄，确实是成化年间的特征。”
他将茶壶对着光，“看这‘天’字款，应该是御用监太监定烧的贡品。”
王珂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你都知道？我请教过故宫的专家才确认这一点。”
“略懂一二。”陈阳谦虚地笑笑，“我有个朋友专攻明代瓷器。”
王珂泡茶的手微微发抖，热水差点洒出杯外。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精准地鉴定古董，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还如此英俊——阳光透过纱帘，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尝尝这个。”王珂递过茶杯，“是武夷山的正山小种，用明代‘松萝法’烘焙的。”
陈阳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相触，王珂像触电般缩回手，茶汤泛起细微的涟漪。
“好茶。”陈阳轻啜一口，“松烟香、桂圆汤，确实是传统工艺。现在市面上大多是电焙的，少了这分韵味。”
王珂双手捧着茶杯，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陈阳的侧脸上。他品茶时的神情专注而温柔，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滑动，让她想起《诗经》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的句子。
“对了，”陈阳突然放下茶杯，“你之前提到《东京梦华录》，我注意到你书架上还有《武林旧事》和《梦粱录》。”
王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跳又漏了半拍——那几本书放在书架最高处，字迹小得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注意到的？
“我……我对宋代社会生活很感兴趣。”王珂起身去取书，裙摆不小心勾住了茶几角。
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了她的腰。
王珂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陈阳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这个距离，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有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当心。”陈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王珂慌忙站稳，脸颊烧得通红：“谢、谢谢。”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裙摆，却发现陈阳己经若无其事地拿起了那本《武林旧事》。
“这本书的明刻本很罕见。”陈阳翻动着书页，“你看这里的‘鮝’字缺了一笔，是避宋光宗赵惇的名讳。后世重刻本都补全了。”
王珂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悸动。她读过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却从未想过会遇见一个真正博学多才的男子，更没想到他会如此英俊却不自知。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其他收藏？”王珂声音发颤，指向书柜下方的樟木箱，“有一些宋代的茶碾和茶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沉浸在古董鉴赏中。
陈阳对每件藏品都能说出其来历和典故，从汝窑的天青釉到建窑的兔毫盏，如数家珍。
王珂发现自己完全被迷住了，不仅是他的学识，更是他讲解时那种专注而温柔的神情。
夕阳西斜，室内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陈阳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等等！”王珂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赧，“我是说……下周三我有个关于宋代茶文化的讲座，你要不要来听？”
陈阳想了想：“如果没其他安排的话。”
送陈阳到门口时，王珂鼓起勇气：“其实……我还有一些更私人的收藏，如果你有兴趣……”
“下次吧。”陈阳礼貌地笑笑，“谢谢你的茶。”
门关上后，王珂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脑海中全是陈阳品茶时微垂的睫毛和修长的手指。
而此时的陈阳，正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回想着那套成化青花茶具的细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让一位素来矜持的女教授芳心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