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的争执声越来越清晰，陈阳隐约听清了来龙去脉。
他放下筷子，穿过雕花屏风，来到门口，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李玉京眉头紧锁，背对着门口，肩线绷得笔首。宋雨芝面色冷峻，站在丈夫身侧，保养得宜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方丝帕，骨节泛白。
“杨策，你糊涂！”李玉京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怒意，“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你是嫌李孙两家树敌不够多吗？”
陈阳的目光落在那个西装革履却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身上。杨策——李玉京的结义兄弟，李氏集团海外事业部负责人，此刻全然没了平日里在财经杂志上的潇洒从容。他不断用袖口擦拭额头的汗水，昂贵的西装面料己经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大哥，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杨策苦着脸，声音发颤，“那晚在新加坡喝多了，郑家那小丫头主动凑上来……”
“闭嘴！”宋雨芝厉声打断，“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郑秋婷才十九岁！”
李曌旭冷冷地扫了杨策一眼，转向父亲：“爸，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得想想怎么解决。”
李玉京深吸一口气，看向妻子：“雨芝，孙家那边…….”
“不可能！”宋雨芝斩钉截铁，“孙家正在全力支持大伯和二叔入常，这个节骨眼上，孙家绝不能出任何丑闻。更何况，丽华的性子你清楚，她要是知道了，非把天捅个窟窿不可！”
杨策脸色煞白：“大嫂，我……”
“郑雄那边怎么说？”李玉京沉声问。
“他给了两条路。”杨策擦了擦汗，喉结上下滚动，“要么我离婚娶他女儿，要么……”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更低了，“要么按洪门规矩，留下一只手。”
李曌旭冷笑一声：“你选哪个？”
杨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青石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抓住李玉京的裤脚，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哥，你得救救我啊！我跟了你二十年，从你在西伯利亚开矿时就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够了！”李玉京烦躁地挥手，“现在知道求救了？早干什么去了？那丫头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
陈阳站在门口，若有所思。郑雄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新加坡洪门总舵主，东南亚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掌控着马六甲海峡七成的地下贸易。更重要的是，十年前陈阳父亲曾救过郑雄父亲一命，当时刚满十八岁的陈阳随父亲在新加坡待过三个月，与郑雄有过数面之缘，两家算是有些交情。
“爸，让我去一趟新加坡吧。”陈阳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众人一愣，齐刷刷看向他。杨策还保持着跪姿，脸上混杂着震惊与希冀
“你？”李玉京眉头紧锁，“这事不是儿戏，郑雄不是好说话的主。去年澳门何家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就因为一句口角，他让人打断了何家少爷三条肋骨。”
陈阳平静道：“我父亲与郑天德老爷子有旧，我和郑雄也算认识。”
宋雨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认识郑雄？什么时候的事？”
“十多年前。”陈阳简短回答，“那时候我在郑家养伤期间，郑雄教过我洪拳。”他顿了顿，补充道：“算是忘年交。”
李曌旭侧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快步走过来拽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处理不好，不仅杨策完了，还会连累李家，咱们在这个关键时期，经不起任何风波。”
陈阳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微扬：“不信我？”
李曌旭抿唇不语。
李玉京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你去试试。但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让这事影响到李家和孙家。”
“我明白。”陈阳点头，目光转向瘫坐在地的杨策，“不过我需要杨叔跟我一起去。”
杨策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发颤：“我、我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陈阳淡淡道，“你不露面，这事永远没完，郑雄要的是态度，不是你的命。”
杨策求助地看向李玉京，后者冷冷道：“按陈阳说的做。”
当晚，李家书房。
李远征老爷子听完汇报，手中的紫檀拐杖重重杵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荒唐！”
李玉京低头不语，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老爷子看向陈阳，浑浊的眼球里闪烁着锐利的光：“你有把握？”
“七成。”陈阳如实回答，“郑雄重义气，讲规矩。这事虽然是杨叔理亏，但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好。”老爷子拍板，“你尽管去办，需要什么支持，家里全力配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带上老周，他在东南亚有些人脉。”
“不用。”陈阳摆摆手。
离开书房时，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回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曌旭在走廊拦住陈阳，月光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流淌。
“为什么主动揽这事？”她首截了当地问。
陈阳停下脚步，夜色中他的侧脸棱角分明：“你觉得呢？”
李曌旭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能去。”陈阳断然拒绝。
“陈阳！”李曌旭声音冷了下来，“我不是你的累赘。”
“我知道。”陈阳转身面对她，声音低沉，“但你是李家的千金，如果你出面，这事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郑雄会认为李家在施压。”
李曌旭沉默片刻，终于，她微微颔首：“好，我不去。”
突然抓住陈阳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来，“但你每天必须给我报平安。”
陈阳挑眉：“担心我？”
“少自作多情。”李曌旭别过脸，“我只是不想给你收尸。”
陈阳低笑一声：“放心，我还没听够你的解释，舍不得死。”
“陈阳你找打……”李曌旭抬手作势要打。
陈阳轻松扣住她的手腕，嗤笑道：“你打过得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曌旭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指尖隐约有青芒流转。
“我不打你。”陈阳松开她，“把你打坏了我可赔不起。”
李曌旭怔了怔，突然问道：“陈阳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登峰造极之上，上善若水之下，归元境巅峰。”
月光下，陈阳的瞳孔深处似有金光流转。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李曌旭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阳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夜风拂过回廊，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
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映在青石板上。
次日清晨，陈阳和杨策登上了飞往新加坡的航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