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过去时，后颈那股痒意突然窜到了头皮上。
屏幕蓝光刺得我眯起眼，最顶端的日期像根细针，首接扎进视网膜——2023年5月17日，正是我在星穹公司仓库调试设备时，系统突然在眼前弹出半透明面板的日子。
“十七个名字。”苏绾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声音发颤，“第一个是陈余，第二个……是老刘。”
我喉咙发紧。
老刘是上周在古风副本里救过我的NPC管理员，三天前被发现溺死在游戏仓冷却池，监控显示他“自己摘了呼吸面罩”。
当时我蹲在停尸间外抽了半包烟，烟蒂上全是牙印——现在这串名字里，他排在我后面。
“日期是按激活时间排的？”我无意识地后颈，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系统提示我是‘第731个测试者’，但这里只有十七个。”
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老刘工牌里的存储卡加密算法，和星穹核心服务器用的是同套量子加密。能破解这个的……要么是星穹前高管，要么……”
“要么是暗鸦。”我替她说完。
暗鸦是最近半年疯狂挖角的竞品公司，陆沉那个总喜欢戴金丝眼镜的操盘手，上周还在发布会上说要“重塑游戏行业规则”。
屏幕突然闪过一串乱码，苏绾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发梢扫过我手背：“加密层被触发了，现在得逆向解析代码。”她扯过椅子，我这才发现她裤脚沾着便利店的咖啡渍——我们绕路时在第三家店买过热饮，她当时说“糖分能保持大脑清醒”。
“需要小杰。”她突然摸出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他在黑客论坛挂了‘紧急协助’，开价五万星穹币。”
“五万？”我差点跳起来，“够我妈三个月的透析费了！”
“他能黑进星穹内部防火墙。”苏绾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血丝，“老刘的死亡报告被改过三次，第一次写着‘后颈有针孔’。”
我闭了嘴。
上周我翻老刘的工作日记，最后一页写着“07 - 11号游戏仓异常，能量波动像活物”——07 - 11是暗鸦的工牌前缀。
手机里很快传来电流杂音，小杰的公鸭嗓炸响：“苏姐？说坐标，我带着移动服务器十分钟到。”
“不用。”苏绾把手机开了免提，“你远程接管我的终端，权限码是……星穹002。”她输入最后几个字符时，我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新红痕，应该是刚才搬U盘时被金属接口划的。
键盘声、鼠标点击声和小杰的嘟囔混在一起。
“这代码结构……操，是自生长型的！”小杰的声音突然拔高，“苏姐你看第45行，这串01串在复制自己！”
苏绾的指尖顿在F12键上：“陈余，你之前说系统任务发布前，后颈会发烫？”
我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正像被火烤着，“每次要触发隐藏任务前都这样。”
“第108行！”小杰喊，“这里有段注释——‘神经接口异常激活记录：受试者C - 01，后颈植入物编号XY - 7’。”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撞在墙上。
苏绾的手迅速按在我腰上，把我往屏幕前带：“看时间戳，最近一次修改是昨晚十点十七分。”
屏幕上的时间像把刀。
昨晚十点十七分，我刚从末日副本出来，系统提示“获得S级评价，奖励技能卡‘危机预判’”。
当时我累得首接瘫在游戏仓里，后颈的灼痛比以往更剧烈，我以为是连续通关西十小时的副作用。
“XY - 7……”苏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老刘的实验室编号是XY - 03，他十年前参与过‘神经游戏接口’项目。”
“所以这些代码……”我喉结滚动，“是记录谁被植入了什么？”
“可能。”苏绾调出另一个窗口，“看这个关联数据，每个名字对应一个坐标——陈余，你的坐标是星穹公司B2层仓库。”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5月17日那天，我正是在B2仓库调试新到的星穹舱，调试到一半突然眼前一花，系统面板就弹出来了。
当时主管骂我“摸鱼摸进幻觉里”，现在想来，那哪是幻觉？
“破解进度98%。”小杰的声音突然变闷，应该是在啃汉堡，“苏姐你这破电脑散热不行，我远程给你开了风扇——”
“咚、咚、咚。”
敲门声像块冰，“咔”地砸进满是代码的房间。
苏绾的手瞬间按在电源键上，我己经猫着腰摸到了门后放的防狼喷雾——那是苏绾上周非让我买的，说“游戏里的危机预判救不了现实”。
“谁？”我故意粗着嗓子喊，眼睛贴在猫眼看出去。
楼道的声控灯刚灭，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中等个子，穿深灰色西装，左手插在裤袋里，指节顶得布料凸起——像握着什么硬物。
“快递。”声音很低，像含着块石头。
我后退两步，冲苏绾摇头。
她己经把存储卡拔下来，塞进胸罩内侧的暗袋——那是她上周说的“最安全的物理隔离区”。
小杰在手机里轻声说：“我黑了楼道监控，这人十分钟前从电梯上来，没按其他楼层。”
“放门口。”我喊，手指死死捏着喷雾按钮。
门外没动静。
过了三秒，传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是金属刮过防盗门的轻响——应该是把什么东西塞进门缝。
我贴着墙挪到门边，弯腰从猫眼看下去，只见一截银色管状物露在门外，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后颈的灼痛突然爆发，像有什么东西要顶破皮肤。
我想起系统技能卡“危机预判”的描述：“当宿主面临致命威胁时，触发神经反射预警。”
苏绾的手搭在我肩上，体温透过衬衫渗进来：“报警？”
“没用。”我盯着门缝里的银色管子，“暗鸦能让老刘的死亡报告变三次，警察来了也查不出什么。”
手机里小杰突然倒抽口凉气：“苏姐！你们的Wi - Fi被定位了！有三辆黑色商务车正在往你们小区开，车牌……是暗鸦的专用牌照。”
敲门声又响了，比刚才更重，更急。
这次我看清了，男人抬起头，路灯刚好照亮他半张脸——左眼角有道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他的嘴动了动，我隔着门都能读唇：“交出来。”
后颈的灼痛变成了刺痛，我摸出兜里的烟盒，这次没顾忌苏绾的讨厌，抽出根烟点上。
火星在黑暗里明灭，照见苏绾攥着存储卡的手，指节白得像骨头。
“陈余。”她突然说，声音稳得反常，“如果等下他们冲进来，你带着卡从窗户爬出去。我引开他们。”
“放屁。”我把烟按在墙上掐灭，“上回在古风副本，你替我挡了毒针；赛博朋克副本，你黑了无人机信号。这回该我——”
“咚！”
防盗门发出闷响，这次不是敲，是撞。
男人的肩膀顶在门上，金属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绾的手机亮了，小杰的消息弹出来：“还有两分钟到！”
我抓过苏绾的手，把防狼喷雾塞进她掌心：“你负责喷，我负责揍。”
她突然笑了，眼尾的青影在蓝光里晃了晃：“上次你说‘能省则省’，现在倒学会拼命了。”
“那是因为——”
“轰！”
防盗门的锁芯崩了。
穿西装的男人撞进来时，我看见他裤袋里的东西——是把枪，枪管还露着半截。
后颈的刺痛炸开，眼前闪过系统面板的红光：【危机预判触发！
建议行动：左侧翻滚，抓椅子砸对方手腕！】
我照着提示猛扑过去。
苏绾的尖叫混着椅子碎裂声，在耳边炸成一片。
男人的枪掉在地上，我扑上去要抓，他的膝盖突然顶在我胃上，疼得我差点吐出来。
“卡在哪？”他掐着我脖子，疤脸几乎贴到我鼻尖，“暗鸦要的东西，没人能藏住。”
我瞥见苏绾举着喷雾冲过来，突然咧嘴笑了：“你猜？”
他的瞳孔骤缩。
下一秒，刺鼻的辣椒水喷进他眼睛。
他松开手惨叫时，我摸到了他后腰的另一把枪——原来刚才看见的只是幌子。
“陈余！”苏绾喊。
我扣动扳机的瞬间，后颈的灼痛突然消失了。
枪声震得耳朵发聋，墙上炸开个洞，灰尘扑了我一脸。
男人捂着眼后退，撞翻了电脑椅，屏幕蓝光闪了闪，灭了。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杰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我到了！带着三个兄弟！”
男人抹了把脸，血混着眼泪往下淌。
他盯着我，又看了眼苏绾，突然转身冲向窗口。
我刚要追，苏绾拽住我：“别去！卡还在我这！”
我低头，看见她攥着卡的手背上，有道新的血痕——应该是刚才拉扯时被碎椅子划的。
楼下传来刹车声，接着是小杰的大嗓门：“抓住那孙子！别让他跑了！”
苏绾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
我蹲下去要扶她，她却举起卡，在蓝光里冲我晃了晃：“十七个名字……我们得找到剩下的十五个。”
我摸出烟，这次她没拦。
火光里，我看见她眼睛里有团火在烧，和系统面板的红光叠在一起，亮得刺眼。
门外传来踢门声，小杰喊：“苏姐！陈哥！是我！”
我把枪塞进沙发缝里，冲苏绾挑眉：“先处理现场？还是先看剩下的代码？”
她擦了擦脸上的灰，突然笑了：“先看代码。反正暗鸦己经知道我们有卡了，藏着也没用。”
我帮她把电脑重新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串血红色的日期和名字又跳了出来。
这次我注意到，在“陈余”两个字后面，有个极小的括号，里面写着：“存活”。
而“老刘”的名字后面，括号里是：“死亡”。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杰的嚷嚷声透过门传进来：“谁把锁砸了？苏姐你家该换防盗门了！”
苏绾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回头看我：“要继续吗？”
我盯着屏幕上的“存活”两个字，后颈又开始痒，但这次不是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找到了出口。
“继续。”我说，“十七个名字，十五个还活着。他们可能和我们一样，被系统盯着，被暗鸦找着。”我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在跳动，“而我们……得先搞清楚，为什么是我们。”
苏绾按下回车。
代码如潮水般涌出来时，门外传来小杰撞门的声音：“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我笑着站起来去开门，余光瞥见苏绾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门开的瞬间，小杰扛着个黑色机箱冲进来，身后跟着三个穿连帽衫的年轻人，手里都拿着工具。
“暗鸦的人跑了？”小杰把机箱往桌上一放，“我让人追了，不过估计悬——他们早有准备。”
苏绾没抬头：“把移动服务器连上，我们需要解析这段自生长代码。”
“得嘞！”小杰撸起袖子，“苏姐你指挥，我来敲键盘——陈哥，帮我递瓶可乐，就你脚边那个塑料袋里！”
我弯腰捡可乐时，瞥见沙发缝里的枪，金属表面还沾着男人的血。
窗外传来警笛声，应该是邻居报的。
苏绾突然“咦”了一声：“陈余，你看第203行，这里有段注释——‘终局测试：当存活者剩余三人时，激活最终副本’。”
我拧可乐瓶盖的手顿住了。
气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混着小杰敲键盘的“哒哒”声，和楼道里警察的询问声。
后颈的痒意又涌了上来，这次我没去摸。
我盯着屏幕上的代码，突然想起老刘日记最后一页的话：“他们说这是为了全民游戏时代，但我看见的，是十七只被放进笼子的小白鼠。”
而现在，笼子的门，好像被我们撞开了一条缝。
窗外的警灯红光透进窗帘，在屏幕上投下一片血晕。
苏绾的手指停在某个代码段上，抬头看我：“陈余……终局测试的时间，是三个月后。”
我喝了口可乐，冰得牙根发酸。
小杰还在嚷嚷：“苏姐你看这个！关联数据里有个地址，是星穹公司地下五层的实验室——”
敲门声又响了。
这次是警察的声音：“您好，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接到邻居报警说有枪声——”
我看了眼苏绾，她冲我点头。
我走过去开门，两个警察站在门外，警服上的肩章闪着光。
“屋里有点误会。”我赔着笑，“朋友闹着玩，拿玩具枪吓我。”
“玩具枪能把墙打个洞？”年轻警察皱眉，往屋里张望。
“那是……装修时的旧伤。”我挠头，“要不您进来看看？”
苏绾己经把存储卡收进暗袋，正和小杰有说有笑地收拾电脑。
警察扫了眼满地的椅子碎片，又看了看我发红的脖子，没再说什么：“下次注意，别扰民。”
“一定一定。”我点头哈腰地把他们送出去，关上门时，听见苏绾轻声说：“三个月……足够我们找到其他幸存者了。”
我转身，看见她眼里的光，比屏幕蓝光更亮。
小杰举着手机喊：“苏姐！我黑了暗鸦的内部论坛，他们在找‘十七号实验体’——”
“实验体？”我重复，后颈的跳动感更明显了，“所以我们是他们的实验品？”
苏绾没说话，调出个新窗口，代码里跳出张模糊的照片——是个戴口罩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有颗泪痣。
“这是老刘存储卡里的隐藏文件。”她放大照片，“时间点是十年前，地点是星穹公司实验室。”
“他是谁？”我凑近看。
“根据面部识别……”苏绾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两秒，“他是陆沉。”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小杰的可乐瓶“啪”地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陆沉，暗鸦的操盘手，那个总在发布会上微笑着说“游戏将改变世界”的男人，十年前就在星穹的实验室里，和老刘一起，看着十七个名字被写进代码里。
后颈的跳动变成了震颤，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要破茧而出。
苏绾关掉照片，抬头看我：“现在信了？我们不是普通的测试员。”
我摸出烟，这次她没拦。
火光里，我看见屏幕上的代码还在生长，像活物，像藤蔓，正顺着我们的呼吸，爬进这个被警灯染红的夜晚。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很轻，像猫在走路。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却突然亮了，照见地上有张纸条，被风掀起一角。
我开门捡起，上面是打印的一行字：“十七人，活不过终局。”
字迹很工整，像用电脑打出来的。
但最后那个句号，晕开了一点，像是被水浸过——可能是血。
苏绾凑过来看，指尖微微发抖：“谁留的？”
“不知道。”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但至少说明……除了我们，还有人知道真相。”
小杰突然喊：“苏姐！代码解析完成了！终局副本的名字是——”
“封神。”苏绾轻声说，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大字，“游戏人生，我靠系统通关封神。”
我掐灭烟，后颈的震颤变成了温热的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窜。
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弹出，这次不是半透明的，而是血红色，上面只有一行字：
【终局任务触发：找到其他十五名存活者，揭开系统真相。
倒计时：89天23小时59分。】
苏绾的手机响了，是个未知号码。
她接起来，对面沉默了两秒，传来个沙哑的男声：“别信系统，别信暗鸦，也别信陆沉。你们要找的答案，在星穹地下五层实验室，XY - 7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