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蒸腾的热气在夜色里凝成朦胧的雾霭,柯言云裹着毛毯蜷缩在张起灵与黑瞎子中间。
西周的岩壁上,跳动的篝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偶尔有火星溅入温泉,在水面炸开细小的涟漪。
黑瞎子不知从哪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掰下一角递给她:“垫垫肚子,明天可有的折腾。”
墨镜滑到鼻尖,眼尾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看似随意地往柯言云这边挪了挪,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岩壁。
张起灵始终保持着坐姿,双手抱臂靠在温泉池边的青石上。
他的黑金古刀横放在膝头,月光掠过锋利的刀身,在岩壁上投下一道冷冽的光。
当柯言云无意识往他这边缩了缩,张起灵立刻察觉,默默将披在身上的厚外套取下,轻轻搭在她肩头。
远处传来陈皮阿西咳嗽的声音,混着王胖子的呼噜声,在寂静的洞窟里格外清晰。
柯言云咬了口饼干,碎屑掉在毛毯上。
她望着篝火映照下张起灵淡漠的侧脸,又转头看黑瞎子正用匕首削着木签,突然开口:“你们...不用这么护着我。”
“那可不行。”黑瞎子头也不抬,木签在指尖灵活翻转,“你要是少根头发,某人得把这某些人家掀个底朝天。”
他故意拖长尾音,暗戳戳的说着解雨臣离开前交代的话。
柯言云刚咬下一口饼干,闻言差点呛住,猛咳着捶了捶胸口:“黑瞎子,你少胡说——”
话没说完就被黑瞎子截断,他故意压低声音,尾调带着三分调侃七分促狭。
“我可没乱说,解雨臣临走前,那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攥着我的衣领说‘要是阿姐少根头发,我拆了你南瞎的招牌’。”
他夸张地模仿解雨臣冷脸的模样,墨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瞧瞧,多有气势。”
一旁的张起灵原本在擦拭黑金古刀,听到这话,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很快又恢复节奏。
柯言云涨红着脸去抢黑瞎子手里的木签,却被他灵活躲开:“得了吧,小花那是怕你又在墓里捅娄子,连累我!”
“哟,这么说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拖油瓶?”黑瞎子突然凑近,呼出的热气扫过她耳畔,“明明刚才某人往小哥身边缩的时候,还偷偷拽我衣角呢。”
柯言云恼羞成怒,抓起毛毯上的饼干碎屑就往他脸上撒,却见黑瞎子突然敛起笑容,抬手将她猛地往后一拉,稳稳的抱住了她。
晨光透过岩壁缝隙洒在温泉池,蒸腾的雾气被染成淡金色。
王胖子打着哈欠往背包里塞压缩饼干,嘴里嘟囔:“昨儿那冰棱吓唬谁呢,到头来不还是虚惊一场。”
吴邪蹲在池边洗脸,冰凉的泉水让他清醒不少,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远处岩壁上可疑的凿痕。
柯言云正在整理绳索,黑瞎子突然凑过来,变魔术似的掏出块温热的烤红薯:“补充点热量,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他墨镜滑到鼻尖,眼尾笑意藏着几分认真。
张起灵己经背起登山包,黑金古刀斜挎在肩,沉默地站在队伍最前方,像是一尊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刃。
行至半山开阔处,张起灵忽然驻足。
柯言云看着他缓步走向一块覆雪的岩石,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某种神圣的存在。
下一秒,他竟双膝跪地,掌心合十,额头重重磕在雪地上,发出闷响。
阳光落在他挺首的脊背,却融不开他周身萦绕的孤寂。
吴邪攥紧登山杖的手青筋微凸,胖子别过脸去揉了揉鼻子,黑瞎子垂眸拨弄着袖口绳结,指节因用力泛白。
柯言云的喉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她见过张起灵在墓里如鬼神般厮杀,见过他在清晨院子里挥洒汗水的英勇,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像棵被风雪压弯却倔强扎根的松,将所有温柔与伤痕都埋进泥土。
等他第三次叩首后,她踩着深雪踉跄上前,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
寒气透过衣料渗进皮肤,却抵不过他身体传来的震颤。
“小官,等这次回来,我带你去见妈妈,好不好?”她声音发颤,鼻尖蹭过他冻得发硬的发梢,“我们去找妈妈…”
张起灵的脊背骤然绷紧,指尖还沾着雪粒,却迟迟没有回头。
柯言云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他微不可闻的喘息。
忽然想起那年,她在广西捡回浑身是血的他,她也是这样说几句就要哭,手却死死攥着他。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清晰得让阳光都晃了晃。
黑瞎子远远望着这幕,指间夹着的烟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吴邪攥紧登山杖的手青筋微凸,胖子别过脸去揉了揉鼻尖。
黑瞎子忽然上前,将一件防寒服披在张起灵肩头:“哑巴,该赶路了。”
他声音罕见地轻,指腹擦过柯言云眼角泪痕时,掌心的老茧蹭得她发痒。
张起灵站起身,拍掉膝头积雪,最后看了眼岩石方向,转身时,柯言云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水珠,不知是雪还是泪。
一行人重新上路时,阳光正落在张起灵发顶,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松软的积雪在众人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阳光穿透云层在雪面折射出七彩光晕。
吴邪走在队伍中间,正兴致勃勃地跟胖子讨论着下山后要吃的铁锅炖,登山杖有节奏地戳着雪地。
“胖爷,等完事我非吃三斤——”话音未落,他脚下的积雪突然如流沙般塌陷。
伴随着一声闷响,吴邪整个人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雪地上突兀的黑洞和半截摇晃的登山杖。
“天真!”胖子嘶吼着扑向雪坑,张起灵己经闪电般甩出绳索。
柯言云被黑瞎子猛地拽到身后,惊得围巾滑落肩头。寒风卷着雪粒扑来,却盖不住雪坑深处传来的闷哼。
“都别过来!”吴邪的声音带着鼻音,“这雪层下面是空的,像是天然冰窟!”
黑瞎子眯起眼睛,顺着雪坑边缘的裂缝望去,果然看见冰层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立刻掏出荧光棒扔下去,微弱的绿光中,吴邪正抓着冰棱,羽绒服下摆结满冰碴。
“我说吴小三爷,”黑瞎子蹲下身,墨镜滑到鼻尖,“你这霉运是自带导航系统?专挑关键时候发作?”
柯言云探着身子,看见吴邪冻得通红的脸,又好气又好笑:“吴邪,要不等回去的时候你去哪个寺庙拜拜去?这邪门劲儿真是虽迟但到啊!”
“别…别说了!”吴邪牙齿打颤,“先把胖爷的臭袜子…从我脸上拿开!”
原来胖子心急,竟把自己的袜子绑在绳索上扔了下去。
众人忍俊不禁,张起灵却己顺着绳索滑下,动作利落得像只黑豹。
“别说,还真让你摔对地方了,走吧”柯言云指挥着所有人下去。
当众人到了下面之后看到吴邪时,浑身结满冰晶,活像个雪人。
胖子立刻裹着他往怀里塞暖宝宝,嘴里骂骂咧咧:“让你嘴馋!这下好了,差点成长白山冰棍!”吴邪哆哆嗦嗦地瞪他:“还…还不是你…说铁锅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