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子端着茶杯,目光落在纪凛身上,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欣赏与感慨。
这个孩子,从小不在纪家长大,却骨子里透着一股清贵和聪慧,坐在那里,气场不输任何人。
他心里忽然觉得庆幸——
幸好,老天爷还了他一个孙子,一个没在纪家长歪的孙子。
想起这些年弄错孩子的尴尬,还有纪凛在乡下寄人篱下的日子,老爷子眼底一瞬闪过复杂,但很快被满意和欣慰取代。他嘴角轻微上扬,压低声音念了句:“可喜可贺,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而另一边的晓衿却如坐针毡,手指紧紧扣在椅子扶手上,指节都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纪凛一进门就将全场的目光夺去,尤其是纪老爷子的那种眼神——曾经,他以为那份温情是属于他的,现在看来,不过是幻影。
恐惧,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
如果纪凛真的在纪家站稳了脚,那他这些年经营的乖巧懂事,还有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就会……
不能让他得势,绝对不能。
他在心里咬牙,唇边却勉强维持着柔顺的笑,连低头的角度都不敢太突兀,怕被人看出情绪。
纪老爷子却像没看到他的挣扎,目光只落在纪凛身上,轻轻开口:“管家。”
“在!”管家躬身答应。
“换一壶新茶给小凛,好茶,今早新开的那罐白毫银针。他嘴刁,别糊弄。”
“是。”管家立刻答应,心里虽然腹诽,但再也不敢懈怠。
纪老爷子又看向纪凛,眉眼间己有笑意,道:“回来了就好。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需要,跟管家说就是——谁不配合,首接告诉我。”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只是一句慈爱长辈的叮嘱,更像是一锤定音的护短宣言。
纪凛微微一笑,抬眸望向他:“谢谢爷爷。”
他语气轻柔,但那一声“爷爷”落在老爷子耳里,却像是堵在心头多年的空洞终于被填满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在佣人小心搀扶下站起身。可当他目光一扫,落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晓衿和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纪言州身上时,眼神猛地一沉。
“你们两个——”他语气陡然冷下去,眉头紧锁,“看看你们弟弟,再看看你们自己!”
“这么多年了,吃我的,穿我的,享着纪家的一切,可混出点名堂没有?”
“晓衿,你自诩懂事乖巧,可你有什么正经能耐?”
“言州,你是纪家嫡长孙,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像话吗?”
老爷子平日不苟言笑,此刻这一连串质问一出口,客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纪言州揉了揉鼻梁,半天才嘟囔一句:“我也没有不努力啊……”
晓衿面色煞白,低头咬着唇,眼圈微红,想摆出一副“委屈却忍耐”的样子,却一句话都不敢回。
他清楚,爷爷是真动气了。
而纪凛,则淡淡地喝了一口新换的茶,唇角微扬。
他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责备,可就是他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所有人的虚伪与无能。
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站在了纪家的正席上,坐得稳、看得清、说得出狠话,随时能打所有人的脸。
纪老爷子一走,原本沉重的气压顿时松散了几分。
林秀芝立刻牵起晓衿的手,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带着温婉的语气走上前来:“小凛啊,欢迎回家。”
他声音柔柔的,语调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纪晓衿的眼神却隐隐透出一抹打量和警惕。
林秀芝轻轻拉过纪晓衿的手,将他推到纪凛面前,笑容更深:“这是你哥哥,纪晓衿,他性格特别好,从小乖巧懂事,在家里帮我分担了很多。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兄弟了,要好好相处啊。”
兄弟?
纪凛眸光一动,却没接话,只是礼貌地勾了下唇角,神情波澜不惊,兄弟这个词对他而言不过是客套。
而晓衿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便垂下眼睫,语气温顺地开口:“妈,你放心,弟弟刚回来人生地不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林秀芝听了这话,满意地点头,握了握晓衿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乖,晓衿。你放心,在妈妈这里,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妈妈一碗水端平,不会偏心谁的。”
他这话说得极为中庸,听起来公允无私,但纪凛注意到,他握晓衿手的那瞬,手指紧了紧,眼神不自觉地柔了几分。
果然是他养大的,连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藏不住偏爱。
纪凛嘴角含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回应,只当这一切是场不得不看的表演。
而晓衿却在心底咬牙切齿。
一碗水端平?
他冷哼,眼神狠狠扫向纪凛,暗想:
纪凛,不过是个才回来的野狗而己。亲生又怎么样?妈妈是我叫出来的,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你能比的。我才是纪家的掌上明珠,纪宅的主人,所有人都认我。你想抢?做梦!
但面上,他依旧一副温顺大方的样子,低头轻声问:“弟弟,要不要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你小时候离开太早,肯定都不记得了。”
纪凛放下茶杯,语气懒懒的:“不用了。”
他抬眸看了晓衿一眼,神情淡淡,却带着让人无从回击的疏离与优雅:“我又不是来找回童年的。”
他语调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晓衿面色微变。
林秀芝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那晚点一起吃顿饭,也让你熟悉下家人。”
纪凛轻轻点头,依旧那副礼貌而疏离的样子。
他不是在适应纪家,而是纪家需要适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