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砚秋心里浮起一种隐晦的满足。
可能是江寒雪总是太淡定，他很少能看见她情绪化的样子。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对她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结婚搭子。
他回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又瞥了瞥旁边仍在看他、却己经沉默的女生，心情莫名放松下来。
他重新低头，回复了一句：
【九点左右吧，那我等你。】
【定位】
字不多，语气却极稳重，带着温柔而踏实的安心意味。
与此同时，清吧昏暗的灯光下，闵晓汐微微偏头，看见叶砚秋坐在一边，低着头打字。
他靠窗坐着，光影将他半边脸颊打得轮廓分明，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游走，整个人陷在某种安静的专注里。
闵晓汐眯了眯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刚才对她的态度太冷了，冷得不正常。她自认不是什么人人都要追捧的角色，但至少从来没有一个男生，面对她这样的主动，会连最基本的回应都不给。
叶砚秋倒好，从头到尾，除了客套，甚至连一个正眼的停留都吝啬。
她眼神一动，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机上——他似乎是在和谁聊天。那样的投入，完全不像一个对对方兴致缺缺的人，反倒像是在等着对方的回信。
是她吗？江寒雪？
闵晓汐轻轻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冰块咬舌的莫吉托，心里划过一丝冷意。
那个江家大小姐……她知道，是京圈里出了名的风光人物。家世显赫，长相清冷，谈吐得体，是那种从骨子里就比别人优越的女人。
她也知道，叶砚秋跟她是结了婚的，虽然结婚时没大张旗鼓，但圈子里人都听过点风声。只是婚姻这种事——未必牢靠。
她闵晓汐自问，虽然在财力背景上比不上江寒雪，但在男人面前从来不输。她漂亮、身材好、懂得示弱和撒娇，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露出攻击性。她向来擅长赢得注意，哪怕是在最不合时宜的场合。
可今天，叶砚秋这副彻底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破天荒地感到一丝挫败。
她手里还捏着那杯他喝过的酒杯，酒意未散，唇角却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
难道……他们感情真的不错？
她忽然有些烦躁。
为什么要继续攻略他，是因为叶程野给的那一百万吗？——一开始的确是。这个局，她答应布得毫不犹豫，也不觉得有什么过分。可现在，真让她咽不下那口气的，却不是钱。
是她的胜负欲。
她不喜欢被忽视，尤其是不喜欢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被彻底无视。
她盯着叶砚秋，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锋利。
这个人，越是不肯看她一眼，她就越想让他看过来。就算是为了证明——他不是刀枪不入，他也会动摇。哪怕只是片刻。
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眼神慢慢变冷。
她见过太多表面光鲜、内里破败的感情了。就算他们现在感情不错又如何？她闵晓汐一向擅长做的，就是悄无声息地撬动那些看上去坚不可摧的东西。
她低头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
可那笑里，藏着一针不动声色的挑衅。
闵晓汐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地坐到了叶砚秋身边，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恰到好处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偏过头看他，眼里噙着笑意，不经意的一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砚秋指尖还搁在手机边上，没抬头，语气冷静淡淡的，宛如一滴落进水面的冰珠：“这很重要？”
“当然重要呀。”闵晓汐笑着说，唇边那抹弧度像是带着酒意的花火，轻盈却带钩子，“毕竟你长得很好看，我想知道，什么名字才配得上你。”
叶砚秋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淡而疏离，像冰水泡过的茶色琉璃，里面没有多少情绪，只听他说：“不告诉你。”
闵晓汐眨了眨眼，靠着椅背笑起来：“嗯？我又不是坏人。”
叶砚秋轻轻笑了下，但那笑意转瞬即逝，是不屑也是调侃：“可是我记得……这句话，好像是坏人专属的口头禅。”
这回闵晓汐是真笑了，眼尾弯起的弧度俏皮又明媚。这个学弟，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趣一点。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凑近了一点，语气轻快：“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前没见过你，应该是今年刚入学的吧？学弟？”
她嗓音不高，却带着那种故意放柔的亲昵。
叶砚秋侧过头，这次终于认真打量了她一眼。
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一看就懂得如何吸引注意的人。可他对这种人，天生警觉。
他眼神淡淡地扫过她一眼，然后说：“都说新生要防火、防盗、防师姐……”他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一勾，“看来是真的。”
这话像一把没开刃的刀，锋利，却又故意不伤人。
闵晓汐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酒杯边：“你真的……很可爱。”
她不是没碰过难追的男人，但叶砚秋这样，言语淡得像雪，又锋得像针的，倒是头一次遇见。
叶砚秋没接话，只转头看了看窗外，神色冷静如常。
闵晓汐知道，这回算是彻底踢到铁板了。
可越是这样的人，她就越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江寒雪凭什么就能钓住他？那她就更想亲手撬一撬。
于是她没有走，反而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得像只打算磨牙的小狐狸。
闵晓汐端着酒杯，眼尾的笑意轻轻挑起，不经意地歪了一下手腕，杯中猩红的液体便顺势泼洒而出，落在叶砚秋腿侧的长裤上，留下一片极具存在感的痕迹。
她“啊”了一声，看似真心惊慌，连忙抽出几张纸巾，一边起身，一边语气带笑：“哎呀，真不好意思……你太好看了，我看走神了。”
说着，纸巾就要落到他大腿上，动作自然地带着几分亲昵，就像真的是出于道歉，实则试图借机靠近。
她身上带着微醺的香气，眉眼含笑地往前探身，眼看指尖就要触及到他身上的布料。
就在那一瞬，一道冰凉的触感毫无预警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重，却带着压迫。
闵晓汐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就在那一秒——她的目光撞上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存在。
那是个女人。
不知何时出现在包间门口，穿着一身极简的白色风衣，长发垂落，黑得仿佛能融入夜色，身形修长，眼神疏淡，站在光线略暗的清吧里，像是从雪夜深处走来的一场幻觉。
她眼神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闵晓汐，淡淡开口，声音低柔而清晰：“不用你擦。”
那句话没有起伏，却如雪落玉盘，冷意西溢。
闵晓汐心底突地一跳。
她从未被一个人这样看过——没有指责，没有怒意，却偏偏让人感到一种彻骨的羞赧与自惭形秽。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与疏离，像一把刀悄然从皮肤下划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