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在夜色里如轻轻响起，如被风吹起来的一串风铃。
“和你开玩笑呢。”她摇了摇酒杯，杯中冰块撞出一声清响，“这杯酒的确不是我的，就是主办方准备好的，我随口说说，你还真当真了。”
她说着，微微歪头看他，目光里没有太多挑衅，反倒有几分天真：“学弟，你不会生我气吧？”
叶砚秋没说话，长睫低垂，微微挑眉。
他指尖还搭在酒杯边缘，眼神却始终没有再落在那女生身上一秒。
他不是因为害羞，也并非完全出于礼貌。
他这个人，从小就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嗅觉。哪怕只是一个无意靠近的目光，一句语气暧昧的调笑，只要背后藏着不确定性，他就会立刻收起所有情绪，保持距离。
前几天，他刚刚亲手把叶程野摆了一道。
那种事，不可能没有后续。叶程野的性子他太清楚了，脸面看得着，绝对不肯轻易认输的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而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主动搭话、举止大胆的女生，身份还说不清楚，背景不明。
他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完全不怀疑。
更何况，他现在己经有了一个江寒雪。
他比较怕麻烦，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其他的风花雪月便都成了多余。他没有兴趣分心，也不屑于回应谁的试探。哪怕只是对其他人客气一笑，对他来说也是浪费精力。
他不知道江寒雪现在在想什么，今晚为什么突然没回他消息。但那种回避反而让他更安静了下来。
他的心思都收得很紧，不愿给任何人看出一点空隙。
而另一边，闵晓汐却有些诧异。
她原本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竟冷漠成这样。
她知道叶砚秋向来性格寡淡，不好亲近，也猜到过这位学弟在系里出了名的“难撩体质”。可亲眼见到，才发现那种疏离是真的冷，不是装出来的。
那种冷不是尖锐，也不是高傲，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和距离感，像一堵不动声色的墙，拦在他和她之间。
他看她一眼时，眼神里没有评判，没有兴趣，甚至没有礼貌的周旋。只是平静，只是漠然。
闵晓汐第一次感受到，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有多难堪。
她明明不算差，无论长相还是气质，放在这场聚会里也足够亮眼。更何况，她今天穿得不算保守，连调酒师都看了她几眼。
可叶砚秋坐在那里，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她不是个活人，只是一阵路过的风。
她不由得抿了抿唇，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目光落在那双修长却不动如山的手上，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情绪升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连一点好奇心，都懒得给她？
“学弟，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叶砚秋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他不是生气，只是有些烦躁。烦手机上某个人居然还没回复他，也烦她过度的靠近。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太过吵闹的社交场合，今天来，只是因为必须来一次，勉强撑着一副不冷不热的姿态，想着早些结束就离开。结果坐下没两分钟，就遇上了这个麻烦。
他稍稍抬起眼，嗓音冷静疏淡：“只是……不太习惯。”
女生挑了下眉：“你这人挺有意思的。长得好看，还这么……矜持？”
叶砚秋没接她的调笑，只是伸手拿过旁边另一杯鸡尾酒，借着动作把自己同她的距离又拉远了些。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江寒雪说的，他们是开放性关系，各玩各的。
虽然这么说，但他知道江寒雪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它的暧昧对象。
她的时间安排都是透明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去约束自己的行为吧。
他当时觉得她太过自信，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样的互相信任其实挺让人安心的。
手机屏幕还是没亮，江寒雪不知道突然怎么了。
也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女生再怎么笑，也没法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江寒雪的回避，反而让他有点抓心挠肝，甚至想回去问问她，到底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江寒雪却终于忍不了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像没结婚前那样，游刃有余，洒脱自持。她一向是这样的人，从不把情绪轻易托付给别人，也不轻易为谁驻足。她自律、清醒、独立，在过去的所有关系里，她永远站在主动的位置，从未尝过患得患失的滋味。
可一想到叶砚秋可能会和某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亲密接触，那种不安和烦躁就吞噬了她。她以为她可以不在意的。
一股奇异的烦躁慢慢爬上了心头。
她坐在空荡的客厅里，手机亮着屏幕，微信界面仍停留在她发出的那条【宝宝，晚上什么时候回家？】上。
对方没有给出具体时间。
而她居然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原本也以为自己能不在意的，只是没想到，“不在意”竟然需要这么用力地克制自己。
窗外的风吹动纱帘，落地灯散出一圈温柔的光。她靠在沙发上，指节捏紧手机，眼尾藏着疲惫与一点微妙的不甘。叶砚秋在那样的聚会场合，不排除会有人靠近他——她知道他好看，也知道他其实并不冷淡，只是对多数人没兴趣而己。
而她怕——怕他那一瞬的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就会被误解成机会。
她怕的不是他背叛，而是怕他被别人觊觎。
如果有人喜欢他，而他也刚好看对眼了呢？
那种不安像是从骨缝里一点点长出来，逐寸吞噬她的理智。
她本可以继续装作冷静的。可一走上楼，越是远离那盏昏黄灯光，越是冷清，心里就越觉得空。她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低头点开手机，在对话框里敲字。
指尖停顿了片刻，她删了又写，最终只是看似平静地发出去一句：
【什么时间结束？我来接你吧，亲爱的。】
她连“亲爱的”三个字都加上了，想盖过自己语气中不该泄露的那点情绪。
屏幕那头，叶砚秋刚好低头，手机屏幕“滴”地一声亮了起来。
他微微一怔，指尖划开屏幕的动作顿了几秒。
江寒雪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看起来温柔又得体，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从那短短一句话里，尝出了轻微的慌乱。
不是那种明显的急躁，而是一种几乎被掩饰到极致的控制欲，在尽力藏住情绪，却又无法彻底冷静的急切里渗出来。
他看得出来。
江寒雪一向淡定，不会轻易暴露情绪，她素来优雅，也疏离得漂亮。可今天这句话——太主动了。主动到不像她自己。
那三个字“亲爱的”，落在屏幕上，却像是一个精致脆弱的信号。
叶砚秋眼神微动，唇角缓缓了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