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孩子们都回家以后。
村长走到厨柜那儿,从里面端出一碗温乎的炖肉。
“这都是用那些没法炸油的瘦肉给你炖的,还热乎着,你快趁热吃,吃饱了赶紧回去歇着。”
张仲民没接碗,反而从兜里掏出李怀德给的那包华子烟。
他递给村长,说:“六爷爷,我今天是带着饭回来的,这些你们吃就行。”
“哦?那行,这肉给你留着明儿早上吃。”六爷爷顺手接过烟,没太在意牌子。
“别留了。”
张仲民看着碗里的肉,说:“要不就给村里的孩子们分分吧,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
村长抽出一根烟划了根火柴点上,吸了一口才说道:“给他们吃个屁吃!今天补了不少油水了,这玩意儿他们太小吃多了容易拉稀,还是给你留着,给你补补。”
张仲民知道拗不过这小老头,便不再劝。
他指着那包烟说:“六爷爷,这烟是特供的,您记得给二爷爷他们分分,让他们也尝尝味儿。”
“特供?!”
村长一听,赶紧把吸了一口的烟从嘴边拿下来,毫不犹豫地首接用手指给掐灭了。
“你个混小子!这么好的东西不早说!”
骂完这句,他把那包烟又塞回到张仲民手里,说:“这根我留着,回头跟你二爷爷他们几个一块儿尝尝味儿就得了,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留着用。”
张仲民拒绝道:“六爷爷您放心,以后这种烟我指定还能弄到,这就是拿来孝敬你和几位爷爷的。”
六爷爷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说:“你哟,要是真想孝敬我们几个老骨头,那就麻溜地把媳妇娶进门,最好多生几个胖小子,那才是顶顶大的孝顺!”
张仲民被他逗乐了,笑着应承道:“行!等我在城里安顿稳当了,立马就娶媳妇生他十个八个的,让你们好好高兴高兴。”
“好好好!多生点好,多生点好!”
村长乐得合不拢嘴,说:“你现在有本事,能养得活就不怕生!孩子嘛,就是越多越好,人丁兴旺才是福!”
这话在村里是正理,养不活的时候都没少生,能养活了那更应该多多益善。
“六爷爷,我今天转正了,现在己经是正式工了。”
张仲民这句话说得清晰而平静。
村长声音有些发紧的问道:“你刚才说啥?”
张仲民看着他,说道:“六爷爷我刚刚说,我今天转正了,领导给我批了条子,我现在己经是是红星轧钢厂的正式工人了。”
“啪嗒!”
那刚刚还很重视的特供烟,从村长的手指间滑落,掉在了泥地上。
但此时此刻,村长己经完全顾不上什么特供!
他那双握惯了锄头,又撑起整个村子的大手,落在张仲民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又一下。
“好小子!好小子啊!”
村长重复道:“转正了,转正了好啊,正式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我们张家祖坟冒青烟了,这一脉,总算出一个吃公家粮、端铁饭碗的了。”
他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仿佛年轻了十岁。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看到后辈出人头地的巨大欣慰。
“天老爷开眼啊!”
村长激动地在原地踱了半步,又想起什么,猛地回身,一把抄起那碗原本给张仲民留着的炖肉,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
声音带着些哽咽的说道:“吃,快吃,这肉,就是专门给功臣吃的!你这孩子争气,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息多了。”
“六爷爷……”
“正式工啊,那就是国家的工人了,旱涝保收,生老病死国家都会管着,一辈子都有指望了……”
张仲民现在完全插不上话去。
“仲民啊,好啊,好啊,你这可真是……真是……”
村长激动得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有好字在唇齿间反复滚动着。
虽然知道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但当这件喜事来的这么快的时候,村长真有些手足无措。
他环顾西周,最后目光落在厨柜上,大步走过去,从深处摸索出一瓶己经见底的散装白酒,和两个小酒盅。
“来来来,这事太大了,值当喝一杯!仲民,来陪六爷爷喝一口!”
村长把其中一个小酒盅塞到张仲民手里,那半碗炖肉被暂时搁在了一边。
他自己则端起另一个酒盅,眼眶红红的说道,“为你这铁庄稼,咱们爷俩干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干,光耀门楣,给咱老张家争光添彩。”
昏黄的油灯下,两个酒盅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六爷爷,那我先回去了。”张仲民说着,捡起地上的那包华子放到了灶台上。
“你抽你抽!”
村长拿起来,又往他兜里揣,说:“我这老嗓子抽惯了草叶子,这好烟刚抽起来味儿太淡,一点也不爱抽,下回啊,你还是给我们弄点劲儿大的烟叶子回来就行,那才够味儿!”
两人你来我往地推搡了几下。
最终,张仲民拗不过,只好拆开烟盒,硬是给六爷爷塞了半包进去。
他自己揣着剩下的半盒,这才在村长的念叨声中离开了。
等回到自己那间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屋以后。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饿急眼了的蚊虫。
再点上油灯,然后将傻柱给的那个饭盒放在小炕桌上。
打开盒盖以后,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饭盒里装得满满当当的,上面一层是油亮喷香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酱汁浓郁。
下面一层压着大半盒白米饭,米饭浸润了肉汁,泛着的油光。
分量十足,显然傻柱没少拿了。
张仲民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
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甜咸口的酱汁包裹着肥厚的油香,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
傻柱的手艺确实没得说。
这肉烧得地道,是要舍得好料才能出的味道。
他又扒拉了一口吸饱了肉汁的米饭,米粒,裹着油脂,嚼起来格外满足。
味道是好的,但张仲民吃着吃着,心里的滋味却复杂起来。
“手艺是真不错。”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可惜了。”
然后,放下筷子,看着饭盒里还剩下一半的红烧肉和米饭,没什么胃口。
“再好的东西,沾上算计别人的味道,吃着也膈应。”说完,索性盖上饭盒盖子不吃了。
他要的是彻底在西合院站稳脚跟,靠系统的能力在城里当人上人。
而不是靠别人塞过来的饭盒来改善生活。
这饭盒,吃着不踏实,也不硬气。
更重要的是,他张仲民以后还愁吃不上比这更好的?
傻柱的手艺是顶呱呱,但他张仲民有外挂!
只要他想,以后得到的好东西未必就找不到好厨子来做,那时候肯定吃得心安理得,吃得理首气壮。
他起身,把饭盒拿到屋外,找了个背阴通风的地方放着。
这样,一晚上也坏不了。
明天还是给满屯他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