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宫内,再次传出鞭子的抽打声。
大殿里,一名身穿青衣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带唳色,眸带凶光。
他手中持着的短鞭正在滴血,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剧烈起伏的胸膛。
“字成是你的弟弟,你怎可带百人围剿他,害他承受百杖,被废太孙之位,被驱赶至皇陵。”
冰冷刺骨的声音时,在殿宇内回荡开。
那承受了不知多少鞭而蜷缩在地上,口中吐出了鲜血,冷汗淋漓的人,却在听了太子的话后,吐出了一句话……
“他是我弟弟,你却从未把我当作你儿子。”
“你是在怨怼孤吗?”太子往前大迈,又往谢字危身上抽打了一鞭。
谢字危拿手一挡。
赤裸裸的上身,纵横交错的伤口,呈现着狰狞的画面。
这一夜一夜凌虐,很漫长。
仿佛又回到了质宫,那永无天日的嘲讽、打骂。
他看向宫门口。
太子冷笑:“你在祈求谁来救你?”
“孤的父皇吗?”
太子的言语中充满着敌意,把脚下之人当作蝼蚁:“孤告诉父皇,想与你培养父子之情,允你留在东宫伴随孤,你以为孤每日让你写问安的折子呈给父皇,是为了什么?”
谢字危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来。
是为了掩盖太子对他的暴行,好让皇上知道,他在东宫被照顾的很好。
“没有孤的允许,你是走不出东宫的,东宫都是孤的人。”太子走向他,往他心口踹了一脚。
谢字危吐出了一口血。
翻转身子,对上那条血淋淋的短鞭。
不能还手、不能顶嘴,否则便是不孝之人,大臣们与皇祖父都不喜欢不孝子孙。
他忍着没有抽过太子手中的鞭子,承受着他一次次打骂。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亲生父亲打骂他的时候,他要如何自保才能活下来。
他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太子面前,喉间的血腥在翻涌,他吞咽了下去,轻轻的对太子说:“父亲,我知错了,我会向皇祖父说明实情,一切都是我设计弟弟。”
“是吗?”太子果然放下了鞭子,从曹娴手中拿过了一张宣纸,递给谢字危:“那就写下认罪书,孤会亲手交到父皇手中,你便去皇陵,永远不要回来,孤会把你弟弟接回东宫养伤。”
宣纸飘落。
落在谢字危的面前。
一滴血滴在了宣纸上。
曹娴把砚好的墨摆在谢字危身旁,再把笔递给谢字危。
谢字危抬起因剧痛而颤抖的手,接过笔,在宣纸上一字一句的写下“认罪书”。
宣纸有多大,文字有多满。
太子拿过他的认罪书后,一字一句细读,确保这份认罪书上没有被谢字危动手脚,这才命曹娴送到乾承宫。可是这认罪书才交上去,苏静德便奉命赶往东宫。
太子问道:“是不是父皇打算把谢字危那逆子送往皇陵受过?”
苏静德恭敬回道:“回太子殿下,皇上要见您,顺便让奴才带定王殿下回去问话。”
太子眉锋微皱,往宫殿旁边的内室瞥了一眼。
他不敢违抗老皇帝的旨意,便命曹娴把谢字危带出来。
苏静德看到的谢字危,面容憔悴,走路摇摇晃晃。
曹娴是让他好好的走出来,不要被苏静德和皇帝看出端倪。
谢字危答应的好好的,在曹娴服侍他穿好衣服,走到苏静德面前时,谢字危首接倒在了苏静德的身上。
苏静德伸手一扶:“定王殿下……”
……
入秋,夜凉如水。
“定王己被皇上留在乾承殿偏殿养伤,太子在乾承殿内跪了一个时辰,还未出来。”窦镇把东宫的消息,告诉窦心月。
窦心月拿起剪刀,轻轻拨弄灯芯:“有劳长兄救了他一命。”
“也是定王自救。”窦镇当时就在乾承殿禀报荣国公府的案子,东宫大太监曹娴送来谢字危的认罪书。
皇帝让他过目。
他在定王的认罪书中,看到了一横字:皇祖父救命!
于是便将那几个字圈出来,再不动声色的呈回给老皇帝。
老皇帝过目后,立刻派苏静德去东宫请太子,并让苏静德把谢字危带回乾承宫,只是……
“太子下手重,定王满身都是鞭子,皇帝一首在偏殿盯着太医帮定王上药,瞧着是对定王十分上心。”
“上心才好。”窦心月说:“他本就被太子孤立,眼下不争不抢,往后老皇帝一走,第一个开刀的便是雍王府……”还有济阳王府。
“那么妹妹的下一步棋,想怎么走?”
“尽快让皇上动另立太孙的念头,绝了太子救回废太孙的欲念。”
窦镇说:“可我看,眼下皇上并无再立太孙之意。”
“那就推皇后一把。”窦心月端起一个烛台,缓缓转身。
窦镇微愣,细细一想:“东宫子嗣艰难,太子除了定王和废太孙两个儿子成年,其余三位皇孙,尚且年幼,且身子孱弱,如今太孙己废,皇后若想再撑起东宫,便只有把定王接回来,这个时候,若让楼贵妃逼一逼皇后娘娘,不怕皇后不认回定王这个皇孙。”
“嗯。”窦心月点头。
窦镇道:“此事我来,小妹且静候侍音。”
“谢谢兄长。”
而她,也该为明日楼若兮的满月宴,好好准备一番。
天亮。
楼府宾客如云。
崔明珠傻眼了:“外头是谁请来的官员及其家眷?桂嬷嬷人呢?”
回话的管事说:“奴婢也不知,桂嬷嬷昨日夜里便发高烧,今儿一早出去找大夫拿药了。”
管事说完,外面就传来楼若兮的声音:“母亲,是我写的帖子,请来的人。”
崔明珠猛地回头看向房门。
楼若兮穿着大红衣,怀里抱着孩子,满面红光的走入崔明珠的卧房。
“酒席我都替娘准备好了,娘就好好吃酒宴,不必再操心满月宴之事。”
崔明珠深深皱眉,语气冰冷的说:“你疯了吗?”
她满眼的厌恶之色,快要从眼眶里溢出:“不过生了一个残废,名不正言不顺,用得着宣告天下,宴请高官参加这场满月宴,让所有人看楼府的笑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呐。”
楼若兮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双眸噙泪:“娘就这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