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回头看谢字危，说：“那现在朕便问你，你在商朝经常抓这些玩意填饱肚子吗？”
谢字危说：“皇祖父，不要问。”
“为何？”
他微微抬眸，目光落在满头银发的老皇帝：“国弱则人欺，国强我则强，臣在商朝虽历经艰苦，但却换得乾朝十年安稳，是臣之幸事。”
老皇帝没想到谢字危会同他说出这样的话，心中颇为感触动容。
不禁叹息：“一朝出生，亲母离世，你尚在襁褓中，便远赴商朝为质，怎会是幸事？”
谢字危低垂眼眸，轻声回道：“臣身在皇室，国富有时，便该要有担得起荣华富贵的贵气，国有难时，也该要有能替百姓担起苦难的韧性，如今乾朝有济阳王父子镇守国门，百姓太平安康，臣亦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这难道不是幸事吗？”
老皇帝一时间，五味杂陈。
也很感慨，原来这个孩子是这样想的……
“苏静德，把……”把什么？
老皇帝这才想起，他都这么大了，没有自己的封号。
雍王先前跟他提过，要让谢字危当世子，但好像被谢字危拒绝了，让谢放继承世子之位。
他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旁人只好唤他一声“小王爷”。
“把他扶起来。”
“是。”苏静德将手中拂尘交给旁边的小太监，迅速上前，把跪在地上的谢字危扶起来。
老皇帝也正好从轿辇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轿辇扶手，道：“扶到这来。”
谢字危怔住，唇瓣轻启，正想拒绝。
旁边的太孙立刻跳出来，阻止道：“皇祖父，他何德何能坐您的椅子。”
老皇帝眼眸一沉。
太孙又道：“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他私藏沈世子的夫人楼氏，皇庙里没有，那就让人去皇庙外找，肯定被他们藏在了某个角落，把所有太监和宫女都叫出来，孙儿一定能找到与谢字危私通的女人。”
“跪下。”充满着威严的怒喝声，突然大声的响起。
震得太孙耳朵发出嗡鸣之声，被吓了一跳，双膝一弯，便重重跪在地上。
老皇帝怒道：“你三更半夜把朕叫到此处，还嫌闹的不够。”
后面一句话，怒吼出声。
把太孙震慑的身子发颤。
老皇帝很少像这样吼过他。
这是第一次。
太孙心里对谢字危又恼又怒，却不敢再像方才那样放肆。
老皇帝回头看了眼沈华年，接着又看太孙：“皇宫重地，是什么人都能从牢里抬入皇宫了吗？”
沈华年呼吸一紧，知道老皇帝在点自己，赶紧趴在地上：“皇上，微臣确实受楼氏算计……”
“三年前的战事如何，朕己派三司六省去查，若楼氏真算计了你，乾朝律法不会放过她，朕也会昭告天下，还你父亲清白，倘若她并未撒谎，你连等一个结果的耐心都没有吗？”老皇帝垂眸盯着沈华年。
沈华年只觉背脊发寒，知道自己此行，惹恼了皇帝。
把事情弄巧成拙了。
“皇上，臣不是没有耐心等一个结果，臣是担心臣父亲的身体，才会乱了分寸，今夜之事不怪太孙殿下，是臣看错了人，误以为楼氏在皇宫里，求皇上莫要迁怒太孙殿下。”
太孙面色一缓，道：“皇祖父，是孙儿惜才，知道他被窦世子滥用私刑，怕他死在牢里，被世人说皇祖父放任底下的人屈打成招，将沈世子凌虐致死，这才命人把奄奄一息的沈世子送入东宫，让太医查看。”
本因沈华年主动认错，而脸色有些缓和的老皇帝，又因太孙的话，怒火飙升：“我朝律法岂容你儿戏。”
“皇祖父，孙儿是实话实说，那窦镇他……”
“你今夜就别回东宫了。”老皇帝语气冷森森的打断太孙的话。
太孙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看身后的灵牌，地上的死耗子，摇头道：“皇祖父，孙儿怕黑，你是一首知道的。”
他抓住了老皇帝的衣袖，一脸委屈。
老皇帝盯着太孙泛红的双眼，以往太孙一哭，西周的人都把他捧在手心哄。
只因他幼时长相福气，白嫩，嘴又甜，十分讨人喜欢。
连他这个当皇祖父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如今回头看了看站在轿辇旁边，满身伤痕的长孙谢字危时。
老皇帝突然明白，太孙一切安好，是有人先替他走过了刀山火海。
可他也该长大了。
如此一想，老皇帝用力甩开自己的袖子：“你该为你所犯的错，受到你该有的责罚，在这里写满一百遍刑狱法典，熟知乾朝刑法，否则就不必再回大理寺当职。”
说到这，老皇帝又抬头扫过太孙身边伺候的宫人和禁军：“这是朕的圣旨，若谁胆敢替太孙抄写，就斩了。”
宫人们纷纷跪下。
龙颜一怒，人人自危，皆不敢抬头面对圣颜。
而沈华年，当场被锁上枷锁。
老皇帝语气像淬了冰：“你父亲的案子，朕己交到窦世子手里，他会协同三司九省好好查明当年的真相，而你，在淮州三年，用人不利，发生贪赃枉法之事，朕不管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你亦有失职大过，此案，朕同样会派人细细查明，绝不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也绝不会放过谋百姓之财者。”
沈华年呼吸沉重，道：“恳请皇上，帮臣找回夫人楼心月。”
老皇帝微眯双眸。
楼心月在外的事迹他听过，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孝敬公婆，把荣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连袁首辅几次在他面前提起楼心月。
想让楼心月入宫为他把脉调理龙体。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沈华年口中的恶毒妇人？
她可是济阳王之女啊。
“你可知，你口中楼心月是谁？”老皇帝朝沈华年走前了一步。
沈华年盯着面前的龙纹黑靴。
他当然知道，楼心月不过是学了点医术的后宅妇人。
心思歹毒，善妒。
一定要找到楼心月。
“皇上，臣可以画一幅画，放榜寻人，只要能寻到她，便一切真相大白，臣知道此案事关重大，臣愿意配合朝廷，但臣也想尽快把楼心月找回来。”
大理寺刑罚那么厉害，他差一点没顶住而松口。
只要让大理寺对楼心月动用严刑，她一介女子，很快便能吐出真相。
哪怕编，也能编出洗清荣国公府罪名的供词。
而老皇帝一眼看穿了沈华年的心思：“你执意要找她，那朕，便给你一次机会。”
老皇帝没说要给沈华年怎样的机会，就让人把他押回大理寺。
此时，济阳王府收到了楼府要为楼若兮举办认亲宴的请帖。
且跟窦心月的认亲宴是同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