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烈日把囚笼铁栅烤出了焦糊味。
云昭蜷缩在笼角,发簪尖头在朽木上划出第七道刻痕。月泠突然撞了下她肩膀,沾着血渍的下巴朝外一扬——沙丘尽头腾起的烟尘里,赤狼部图腾旗正在逼近。
"这次赌几个时辰?"月泠用膝盖顶开脚镣,铁链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声。她们数过十七支商队被劫,每次囚车都会被掀翻在地,像剖开肚腹的骆驼般任人掠夺。
"赌他们撑不过三炷香。"云昭将磨尖的骨片藏进袖口,指尖掠过小妹凌乱发辫时顿了顿。星灼正盯着栅栏外某处,沙粒从她掌心簌簌滑落,在笼底聚成诡异的星图。
驼铃骤乱时,云昭把星灼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像熟透的沙枣坠地,温热的血溅在她眼皮上。有只断手飞进囚笼,指间还攥着早晨抽打她们的蛇鞭。
"低头!"月泠突然暴起,脚镣铁链绞住探进笼子的弯刀。云昭听见颈骨碎裂的脆响,就像那年母亲掰开馕饼时的声音。染血的刀柄掉在星灼裙摆上,小妹却伸手去接半空飘落的鹰羽。
当赤狼骑兵掀开囚笼毛毡时,云昭正把月泠的手背往沙土里按。新鲜血痕盖住了她昨夜刻的逃亡路线图,而星灼在哼唱某支摇篮曲——每当小妹这么哼歌,笼外的骆驼就会开始躁动。
"这三个我要了。"马背上抛来的银链缠住云昭脖颈,烙铁在她眼前晃过,"会狗叫吗?"
月泠的肌肉瞬间绷紧,却被云昭冰凉的指尖按住脉门。她看着长姐缓缓匍匐在地,耳侧碎发垂落遮住眉眼,温顺得像条褪了毒牙的蛇:"汪。"
星灼的歌声突然拔高一个调。笼外骆驼扬起前蹄,撞翻了架着滚油的铁锅。冲天火光里,云昭的骨片精准挑断了奴隶主脚筋。月泠抡起铁链砸碎那人的膝盖时,突然想起父亲被狼群撕碎那夜,母亲也曾这样跪着把她们护在身下。
"往西!"云昭拽着妹妹们扑进燃烧的篷布,火星在裙裾绽开血莲。月泠回头看了眼满地狼藉,把染血的银链塞进星灼衣襟——就像当年父亲塞进襁褓的狼牙。
三具"尸体"躺在沙丘背阴处时,追兵的马蹄声正掠过她们头顶。云昭数到第一百下心跳,突然握住星灼颤抖的手腕:"你看见什么了?"
小妹瞳孔里映出旋涡状的沙暴:"有座白房子...在吃人。"
远处传来驼铃清响,月泠眯眼看着地平线上的金顶城郭,舌尖舔过干裂的唇:"管他吃不吃人,总比当狗强。"
她们混入难民队伍时,云昭摸走了月泠藏在靴筒里的盐袋。当守城卫兵捏起星灼下巴端详时,一把粗盐突然撒进他眼里——这是母亲教过的,沙漠女人最后的体面。
暮色吞没城墙时,云昭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白玉轿辇经过处,金粉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像极了当年父亲引开狼群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