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林湘抄起沙发上的鸡毛掸子，那玩意儿顶端的几根鸡毛都因为年头太久而有些脱落，但此刻卷着风朝他身上招呼过来，一点也不含糊。
“妈！你讲点道理！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蒋霖侧身躲开，鸡毛掸子的风扫过他耳廓，痒飕飕的。
他一边绕着价值不菲的欧式沙发狼狈地转圈，一边试图让那个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恢复理智。
“我没有道理？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没道理的混账东西！这么可爱的孙子，你居然恐吓他！”
林湘显然没打算讲道理，手里的鸡毛掸子挥舞起来，发出“呼呼”的破空声，像是要把空气都抽裂。
蒋霖眼角的余光瞥见，沈让那个小兔崽子正躲在林湘身后，从他妈旗袍的开衩边上探出个小脑袋，对着他，露出一个一闪而过的、混合着得意与挑衅的笑。
一口气堵在蒋霖胸口，他感觉血都往脑门上冲。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客厅里的闹剧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鸡毛掸子停在半空，林湘的怒吼卡在喉咙里。
沈千鹤扶着门框，人很瘦，脸色是那种刚退烧的苍白。她没怎么用力，声音也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戳破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球。
“别闹了。”
她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狼藉，最后落在蒋霖身上。
“阿霖，送我回公寓吧。”
林湘像是被烫到一样，手一松，鸡毛掸子“啪”地掉在地毯上，没发出多大声响。她几步跨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沈千鹤的另一只胳膊。
“千鹤！你别走！就住这儿，我给你做主，谁也别想欺负你们母子！”
沈千鹤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阿姨。我有个朋友要从国外过来，约好了在公寓见。”
朋友。
这两个字像救命稻草一样砸在蒋霖头上。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听见没！妈！我要送千鹤走！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一放！”
他几乎是扑到茶几边，一把抓起车钥匙，金属碰撞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路过沈让身边时，他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
沈让毫不畏惧地抬起下巴回瞪过去，那小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斗不过我。
蒋霖坐进驾驶座，没等其他人跟上来，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蒋家大宅。
车内，气压低得吓人。
沈千鹤闭着眼睛靠在副驾上休息，似乎对身边男人的怒火毫无察觉。
蒋霖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她，声音压抑着情绪。
“伤口是不是疼了？”
“开慢点会不会好一些？”
“要不要停下休息？”
沈千鹤只给了他两个字的回答。
“不用。”
后座的沈让戴着耳机，专注地玩着一个全英文界面的策略游戏，把蒋霖当成了空气。
只有小知软软糯糯地凑过来，小手轻轻碰了碰沈千鹤的胳膊。
“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
“妈妈没事，小知最乖了。”
沈千鹤睁开眼，对女儿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蒋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兔崽子搞出来的！
车子在沈千鹤的公寓楼下停稳。
“我抱你上去。”
蒋霖几乎是抢在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我没那么娇气。”
“不行！医生说你多处骨折！绝对不能自己走！”
他绕到副驾，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怀里是什么稀世珍宝。
沈知和沈让跟在后面。
进了公寓，蒋霖小心翼翼地把沈千鹤放在沙发上，又拿来好几个抱枕把她围住，让她能靠得舒服些。
“喝水吗？还是果汁？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许清池把全京市最好的餐厅菜单都送过来！”
“蒋霖。”
沈千鹤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你该回去了。”
蒋霖所有的热情瞬间被浇熄。
“我……”
“回去。”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蒋霖垂下头，像一只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大型犬。
“好……那你答应我，有任何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手机必须放在手边！听见没有！”
他最后又恶狠狠地警告了沈让一句。
“看好你妈妈！她要是有半点闪失，我扒了你的皮！”
沈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回了他一个字。
“哦。”
门“咔哒”一声关上。
蒋霖站在门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没有离开，而是把车停在了街对面的一个隐蔽车位，那里刚好能看见沈千鹤公寓的窗户。
他走进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
他没有喝，只是坐在窗边，死死地盯着那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
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能让沈千鹤这么上心，甚至不惜把他赶走也要单独见面。
是个男人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他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画面，一个又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出现在沈千鹤身边。
咖啡早就冷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首到凌晨，那扇窗的灯光，灭了。
蒋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拿起那杯冷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脏。
他回到车里，放倒座椅，闭上了眼睛。
他成了她的守夜人。
第二天清晨，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到公寓楼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男人。
金色的短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碧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宝石，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色亚麻西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贵气又慵懒的气质。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公寓楼，然后迈开长腿，径首走了进去。
车里的蒋霖，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就是他！
那个所谓的“朋友”！
滔天的怒火和嫉妒瞬间将他吞噬！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清池的电话。
“蒋总？您起这么早？”电话那头，许清池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给我查个人！”蒋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号是京AXXXXX，车上下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我要他所有的资料！五分钟！我要看到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