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钟声敲响时，林叙在北方某省城乡结合部的一间铁皮棚屋里降生了。
他的第一声啼哭淹没在父亲醉醺醺的咒骂声中。
接生婆王婶后来回忆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哭，我拍了好几下屁股才出声，跟小猫叫似的。”
林叙的母亲陈雯是个被拐卖的大学生。
三年前，22岁的她在返校途中被人贩子用沾了乙醚的手帕迷晕，以8000元的价格卖给了林家。
林父是个西十多岁的光棍，在建筑工地打零工，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和打牌。
婴儿时期的林叙就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
没有奶粉，他就喝米汤。没有尿布，他就睡在装满炉灰的麻袋上。
一岁半时，他因严重营养不良被送进医院，医生在他的病历上写下：“体重仅6.3kg，严重发育迟缓，疑似遭受虐待。”
三岁生日那天，林叙目睹了人生第一场噩梦。
母亲趁着父亲醉酒试图逃跑，却在村口被逮了回来。
父亲用烧红的火钳在她背上烙下"林家的狗"西个字，然后打断她的腿，用铁链将她锁在了阁楼上。
从此，林叙每天的任务就是给母亲送饭，看着那个曾经会教他认字的美丽女人，渐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五岁那年的冬至，林叙发现阁楼异常安静。
他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梯，看见母亲悬在房梁上，碎花裙摆轻轻摇晃，脚下的血泊己经凝固。
父亲回家后，只是骂了句"晦气"，用草席裹着尸体埋在了后院李子树下。
那天夜里，林叙蹲在埋尸的地方，把母亲最后留给他的识字卡片一张张烧成了灰。
母亲死后三个月，父亲带回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刘红梅，县城洗头房的"按摩师"，比父亲小十五岁。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个染黄毛的男孩。十五岁的张强，是她和前夫的儿子。
新家的生活比地狱更可怕。
刘红梅让林叙睡在狗窝旁边，吃饭只能用缺口的搪瓷碗。
张强则把这个"弟弟"当成了最好的玩具，用烟头在他背上烫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夏天把他锁在装满沸水的浴缸里，冬天让他光着身子跪在结冰的院子里背乘法口诀。
秋天，八岁的林叙第一次尝试逃跑。
他在国道边拦下一辆大巴车，哭着求司机带他走。
司机正要答应时，张强带着人追了上来。
那天晚上，林叙被吊在房梁上抽了二十多鞭，盐水浇在伤口上的刺痛感，成了他记忆中最鲜明的痛苦印记。
后来，林父在工地事故中摔成瘫痪。
刘红梅很快勾搭上了包工头，开始在家里做"生意"。
十一岁的林叙经常被锁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那些陌生男人进进出出。
最可怕的是那些深夜，张强会带着狐朋狗友把他拖出来"玩游戏"。
十三岁的冬天，林叙被张强以200元的价格卖给了地下黑工厂。
那是个隐藏在废弃矿区的手工作坊，三十多个孩子每天工作18个小时，生产劣质烟花爆竹。
老板李秃子有句口头禅：“在这里，你们连狗都不如。”
一次配药事故中，林叙的右手被炸得血肉模糊。
李秃子用烧红的铁片给他止血，三根手指永远留在了那台老旧的冲压机上。伤还没好利索，他就被赶回工作岗位，因为"残废了也得干活"。
几年后的春天，黑工厂在一次突击检查中被查封。
十六岁的林叙揣着偷偷攒下的537块钱，扒上了一列运煤的火车。
三天后，他在省城的城西烂尾楼安了家，开始以捡废品为生。
命运的转机出现在他十七岁。
在废品站整理旧书时，林叙发现了一套完整的高中教材。
从此，垃圾场角落的集装箱成了他的教室，路灯是他的台灯，蟑螂是他的同学。
高考时，这个没上过一天正规学校的少年，竟以社会考生身份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
大学录取通知书送达的那天，林叙在母亲坟前跪了一整夜。他以为苦难终于要结束了，却不知道这只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开学第一天，室友们看到他残缺的右手和满身伤疤时，眼中闪过的厌恶就说明了一切。
班长委婉地建议他申请休学：“你这样...会影响班级形象的。”
当林叙坚持留下后，真正的折磨开始了：课本被扔进厕所，床上出现图钉，食堂的饭菜里总有唾沫。
一个雨夜，悲剧达到顶点。
三个醉酒的学生会干部把他拖进卫生间，用皮带、拖把和啤酒瓶实施了长达两小时的暴行。
事后校方的处理方式是：给林叙一万元"慰问金"，劝他主动退学。
“我们知道你受过很多苦，”系主任推着金丝眼镜说，“但这种事传出去对学校影响不好。你这样的孩子能上大学己经是奇迹了。人呐，要学会感恩，学会知足。”
退学后的林叙尝试过各种工作：外卖员、快递员、工地小工。
但因为右手残疾和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没有一份工作能做长久。
他在快餐店打工时，因为打翻餐盘被顾客泼了一脸热汤。
经理当场开除他：“果然，残疾人就是干不了这一行。”
2020年疫情爆发后，林叙彻底流落街头。
公园长椅、ATM机房、地下通道，都是他的"家"。最艰难的时候，他翻遍五个垃圾桶才能找到半块发霉的面包。
那年冬天特别冷，他的左脚长了冻疮，后来开始溃烂流脓。
转机出现在2021年春天。
某天夜里，他在ATM机房避寒时，被保安用警棍打得吐血。
这一幕被路人拍下传到网上，#残疾流浪汉遭殴打#的话题一度登上热搜。爱心人士送来衣物，慈善机构承诺帮助，电视台要采访他的"励志故事"。
热度只维持了七天。
当人们发现这个满身伤疤的流浪汉不会说漂亮话，甚至拒绝在镜头前痛哭流涕时，援助就像潮水般退去了。
某位曾握着他手说"要坚强"的女主持人，在离开时悄悄对助理说：“这人心理有问题，帮了也白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