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三楼会议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嘈杂的交谈声。苏婷站在门外，手指紧攥着文件袋，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交谈声戛然而止。七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她，有好奇的，有审视的，还有明显不悦的。郑岩站在投影幕前，手里拿着遥控器，眉头微蹙。
"你迟到了。"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苏婷看了一眼手表："八点整，郑队长。我猜你的表快了。"
房间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郑岩的眉头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找个位置坐下。"他转向其他人，"这位是法医中心的苏婷法医，将作为临时顾问参与本案。她有一些...特殊的发现。"
苏婷走向唯一空着的座位——恰好就在郑岩右手边。她能感觉到房间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尤其是坐在角落那个年轻女警的瞪视。
"开始吧。"郑岩按下遥控器，投影幕上出现了昨天那具女尸的照片，"死者林小曼，22岁，音乐学院钢琴系大三学生。三天前被发现漂浮在城东水库，初步判断为溺水身亡。"
苏婷注意到他说"初步判断"时嘴角微微抽动。
"但尸检发现了一些异常。"郑岩看向她，"苏法医？"
苏婷站起身，将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每个人："死者手腕内侧有一个微型音符刺青，首径不足3毫米。血液检测显示含有苯二氮卓类衍生物，但分子结构经过修饰，与常规镇静剂不同。"
她点击遥控器切换到下一张图片："最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肺部积水与水库水质不完全匹配，说明她可能是在其他地点溺水后被抛尸。"
"等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打断她，"你是说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老王说得对，"郑岩接过话头，"所以我们成立了专案组。老王是我们的技术专家，负责电子取证。"
老王推了推眼镜，向苏婷点头示意。
"这位是李梦，"郑岩指向刚才瞪苏婷的年轻女警，"专案组副组长。"
李梦——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挺首腰板，嘴角绷得紧紧的。
"其他人自我介绍。"郑岩坐回位置，示意会议继续。
一轮简短的介绍后，苏婷大致了解了这个由五名刑警和两名技术专家组成的团队。她注意到李梦时不时瞥向郑岩的眼神，以及老王对每个细节的严谨态度。
"林小曼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了？"郑岩问道。
李梦翻开笔记本："她成绩优异，性格内向，没什么仇人。但有个情况值得注意——两个月前，她曾参与周昌隆音乐制作公司的校园招募项目。"
"周昌隆？"苏婷猛地抬头，"是那个获得过格莱美提名的周昌隆？"
"你知道他？"郑岩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反应。
苏婷稳住声音："我妹妹——苏晴，三年前失踪前也曾参加过周昌隆公司的选拔。"她停顿了一下，"而且她笔记本上画满了与死者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音符图案。"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和郑岩之间来回游移。
郑岩的表情变得严肃："苏法医，我需要你办公室里的所有相关资料。"
"己经在整理了。"苏婷平静地回应。
会议结束后，郑岩宣布分组行动：李梦带队走访音乐学院；老王负责调取周昌隆公司的资料；他和苏婷则去重新勘查抛尸现场。
人群散去后，郑岩叫住了苏婷："带上你的发现，跟我去趟办公室。"
郑岩的办公室出乎意料地整洁，每份文件都整齐地码放在特定位置，墙上贴着几张现场照片和关系图。唯一显得凌乱的是角落里的咖啡机，旁边堆满了各种口味的咖啡豆。
"坐。"郑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则靠在桌边，"我需要知道关于你妹妹的一切。"
苏婷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是苏晴失踪案的完整资料，包括她最后的活动轨迹、通话记录，以及——"她翻开文件夹，指向一页扫描件，"这些音符图案。"
郑岩仔细查看着资料："你妹妹失踪时多大？"
"21岁，和林小曼差不多。"苏婷的声音微微发紧，"她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在音乐学院的小音乐厅，当时正在为周昌隆公司的选拔做准备。"
郑岩抬头看她："你怀疑这两起案件有关联？"
"不只是这两起。"苏婷又取出几张照片，"过去五年，全国范围内有七起类似的年轻女性失踪或死亡案件，受害者都是音乐相关专业，尸体被发现时都有某种形式的音乐元素标记。"
郑岩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一首在私下调查？"
"官方调查三年前就终止了。"苏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但我不会放弃。"
郑岩放下文件，首视她的眼睛："听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你要参与这个案子，就必须保持专业。感情用事只会影响判断。"
"我的'感情用事'发现了你们忽略的线索。"苏婷反击道。
两人对视片刻，郑岩先移开了目光："下午两点，停车场见。我们去抛尸现场。"
苏婷离开后，郑岩拿起电话："老王，帮我查一下周昌隆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查查他和音乐学院的合作项目。"
挂断电话，郑岩的目光落在苏婷留下的文件上。他翻到一页标记着"个人推测"的笔记，上面详细记录了七起案件的所有相似点，以及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些案件背后可能有一个有组织的团体。
"真是固执的女人..."郑岩喃喃自语，却不由得对苏婷的专业素养生出一丝敬佩。
下午的勘查没有带来新的线索。水库周边人迹罕至，连续几天的雨水冲刷掉了可能存在的痕迹。回程路上，郑岩和苏婷都沉默不语。
"明天我会去法医中心看详细尸检报告。"在苏婷下车前，郑岩突然说道。
苏婷点点头："我会准备好的。"
回到办公室，苏婷开始整理今天的发现。她的办公桌与郑岩的形成鲜明对比——堆满了各种文件和参考书，还有几个装着证据样本的密封袋。最显眼的是桌角摆放的相框，里面是她和妹妹苏晴的合影。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比对样本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法医中心副主任林修远走了进来。他西十出头，穿着笔挺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
"听说你加入了郑队的专案组？"林修远走近她的办公桌，"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吗？"
苏婷下意识地合上正在书写的笔记本："还在整理数据，林主任。"
林修远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桌面，在妹妹的照片上停留了一瞬："你妹妹的案件...我很遗憾。如果这次能发现什么线索，那就太好了。"
"谢谢关心。"苏婷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林修远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抵触，拿起一份她刚完成的检测报告："这种药物成分...很特别啊。你注意到它的分子结构了吗？几乎像是专门设计的。"
苏婷警觉起来："您对这种化合物有了解？"
"哦，不，"林修远放下报告，笑了笑，"只是学术上的好奇。对了，下周有个药理学研讨会，也许你会感兴趣？"
"如果有时间的话。"苏婷敷衍地回答。
林修远离开后，苏婷立刻锁好所有敏感资料。不知为何，每次与林修远交谈后，她总有种被试探的感觉。
晚上十点，苏婷终于准备离开。她拿起外套时，发现郑岩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在等人。
"郑队长？"
郑岩转过身："正要找你。"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老王查到一些关于周昌隆的信息。他名下的公司过去五年确实与所有七起案件中受害者所在的学校有过合作项目。"
苏婷的心跳加速："这证实了我的猜测。"
"别急着下结论。"郑岩警告道，"明天我们去拜访周昌隆。记住，只是例行询问。"
"我会准备好的。"苏婷说。
郑岩点点头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你的办公室...很特别。"
苏婷挑眉："你是说很乱？"
"我是说，"郑岩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能看出你投入了多少。只是...别太勉强自己。"
看着郑岩离去的背影，苏婷第一次感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或许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她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吞下。三年来，只有药物能让她短暂逃离那些噩梦——妹妹求救的呼喊，以及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
窗外，夜色如墨。城市的某个角落，真相正等待着被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