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十七年,中元。
江南的夜带着潮湿的热气,暖阁的琉璃灯在风中摇晃,将顾承砚的影子投在床帐上,像一只被困的兽。沈昭昭在梦中皱起眉头,看见前太子穿着染血的龙袍向她伸手,掌心躺着破碎的「昭砚」玉佩,身后站着持剑的镇北王。
"兄长......"她的呓语惊醒了榻上的人。
顾承砚猛地睁眼,后颈的蝴蝶痣突突跳动。他看见沈昭昭的眉心渗出冷汗,梦境的碎片正通过血脉传入他的意识——前太子倒下的瞬间,镇北王摘下面具,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又是沈临渊?"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的狠厉。
沈昭昭在梦中挣扎,抓住他的手腕:"别杀他......"
妒火突然吞噬理智。顾承砚掐住她的脖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在她瞳孔开始涣散时,感到自己的喉咙传来灼烧般的痛。低头一看,竟有鲜血从指缝间渗出,顺着她的脖颈滴在他的手背上,宛如双生蝶的翅脉。
"原来在你心里,"他的声音混着血沫,"我永远比不上沈临渊!"
沈昭昭的视线逐渐模糊,却在失去意识前,看见顾承砚眼中的痛苦与绝望。那不是单纯的嫉妒,而是根植于血脉的自我厌恶——他厌恶自己流着镇北王的血,厌恶自己曾用权谋伤害她,更厌恶在她心中,自己永远是那个需要被救赎的人。
"承砚......"她的喉间发出破碎的音节。
顾承砚猛地松手,踉跄着退到墙角。他望着自己掌心的血,想起太医院密档的警告:"双生融合者,情绪共鸣可致血脉逆流,轻则呕血,重则爆体。"沈昭昭的咳嗽声传来,他这才发现两人的手腕不知何时己渗出血痕,锁链般的纹路正在皮肤下蔓延。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失控了。"
沈昭昭摇摇头,摸向脖颈间的红痕。那里有他的指印,却也有他的体温残留。她想起白天太医的叮嘱:"二位需用银链绑定手腕,距离不可超过百丈,否则血脉逆行会要了你们的命。"此刻床头的银链泛着冷光,链身刻着双生蝶,正是前太子妃的遗物。
"戴上吧。"她将链子递过去,"至少这样,我们不会再伤害彼此。"
顾承砚的指尖抚过她腕间的旧伤,那是他十年前为取血留下的痕迹。银链扣合的瞬间,两人同时感到一阵清明,血脉里的躁动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方心跳的频率。他望着她左颊的金色胎记,想起血祭时她的血融入自己魂体的瞬间,忽然明白,他们的羁绊早己超越了嫉妒与怨恨。
"昭昭,"他轻声说,"我梦见镇北王毒杀前太子,而他的脸......"
"我也看见了。"沈昭昭摸出碎玉簪,簪头银蝶在灯光下映出镇北王的幻影,"前太子妃的魂附在碎玉上,她想让你亲眼看见真相。"
暖阁外的荷花池突然传来异动,无数红色蝴蝶从水中涌出,翅膀上映着前太子被毒杀的画面。沈昭昭看见镇北王将毒酒递上前太子,而前太子妃站在廊下,眼中是复杂的悲痛与决绝。原来毒杀前太子的真正凶手是镇北王,而前太子妃早己察觉,却为了保护血脉不得不与兄长合作。
"母妃......"顾承砚的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为什么不告诉我......"
蝴蝶突然聚成前太子妃的幻影,她的声音混着荷花香传来:"萧砚,吾用一生布局,却唯独算错了真心。你要记住,血脉是劫,真心是解......"
幻影消散时,沈昭昭感到手腕的银链发烫。她与顾承砚同时低头,看见链身的双生蝶纹路正在吸收蝴蝶的光影,最终显露出前太子的绝笔:"龙御非毒,是为情种,心若相通,百毒不侵。"
"原来龙御散的真正解法......"顾承砚握紧她的手,"是真心。"
沈昭昭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往生门血祭时的场景。那时他们以血为引,以真心破局,早己在灵魂深处完成了救赎。她的指尖抚过他眉心的红蝶,那里不再是诅咒的印记,而是真心的图腾。
"承砚,"她轻声说,"我们再也不用害怕分离,也不用害怕伤害。因为我们的真心,早己超越了血脉的羁绊。"
顾承砚低头吻她,这次的吻带着释然与眷恋。银链在两人手腕间轻响,却不再是束缚,而是连接彼此的桥梁。荷花的清香飘入暖阁,与沉水香交织,形成独属于他们的气息。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柔和,照在床头的银链上,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沈昭昭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劫数,他们都将共同面对,因为他们的真心,早己在劫灰中重生,化作永不熄灭的龙御之光。
"承砚,"她靠在他肩头,"以后别再怀疑自己,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笑着点头,握紧她的手,感受着血脉里的温柔共鸣。荷花池的蛙鸣渐起,像是为他们的新生奏响的乐章。顾承砚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权谋的棋子,而是沈昭昭的顾承砚,是那个可以毫无保留去爱的人。
银链在月光下闪着光,链身的双生蝶振翅欲飞。他们的故事,终于在劫灰中重生,以真心为笔,书写属于他们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