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雪压梅枝。
太医院的密室里蒸腾着白色水汽,沈昭昭躺在冰玉床上,西肢被银链固定,腕间的淡青色皮肤下青筋暴起,宛如挣扎的蝶翼。顾承砚躺在三尺外的琥珀棺中,后颈的蝴蝶痣红得滴血,与她腕间即将被剖出的血管形成诡异的呼应。
"沈姑娘,换血术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止,"太医院判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您当真要为太子殿下散尽功力?"
她盯着头顶的蝴蝶形琉璃灯,想起顾承砚在金銮殿说的"真心破局"。碎玉簪插在发间,簪头银蝶映着水汽,像极了十二岁那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
"开始吧。"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记得用沉香木琴弦固定血管,这样......他醒来时不会太疼。"
银刀划破皮肤的瞬间,沈昭昭咬住帕子,却仍发出闷哼。十年功力顺着血管流入顾承砚体内,宛如春蚕吐丝,将她的生机一点点抽离。她望着他沉睡的脸,忽然想起他曾说:"昭昭的琴声,是寡人的安眠药",而此刻,她连指尖都在发颤,再也拨不动琴弦。
"姑娘,您的头发......"春桃的惊呼被水汽模糊。沈昭昭看见铜镜里的自己,鬓角己染上霜白,宛如一夜落雪。十年光阴,竟在这换血术中,化作指间沙。
顾承砚的睫毛忽然动了动,沈昭昭强撑着露出笑意:"顾承砚,你说过会带我去看荷花,若你敢死......"
话未说完,剧痛袭来。她看见自己的血在琉璃管道里蜿蜒,与顾承砚的血交融,竟在灯光下显露出蝴蝶形状。太医院判惊呼着调整药炉,却见她腕间的淡青色皮肤逐渐透明,露出底下的朱砂蝶——那是天生的胎记,十二岁那年为了救他,她用朱砂掩盖,却让他误以为是可伪造的假象。
"原来......"顾承砚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你才是真的血蝶......"
沈昭昭想摇头,却没了力气。血管被切断的瞬间,她听见琴弦断裂的声响,宛如心碎。顾承砚猛地起身,抱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看见她腕间的朱砂蝶正在褪去,露出粉色的新生皮肤。
"昭昭,对不起......"他的泪水滴在她脸上,"我竟让你瞒了十年......"
"傻子......"她的声音细若游丝,"能救你......值得......"
太医院外忽然传来琴音,是《清平乐》的调子,却比她弹的多了三个错音。沈昭昭望着顾承砚震惊的脸,知道那是沈临渊的暗号——镇北王府的旧部,来接他们了。
"顾承砚,"她摸出合璧的玉佩,"替我告诉兄长......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的手无力垂下,腕间的朱砂蝶彻底消失,宛如一场漫长的梦终于醒了。顾承砚握紧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刻着极小的"砚"字,与他后颈的刺青严丝合缝。
"昭昭,别睡......"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带你去江南,现在就走......"
密室的石门轰然炸开,沈临渊带着银蝶暗卫闯入,银蝶吊坠在胸前闪着冷光。他望着沈昭昭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替他挡箭时也是这般模样,却比现在鲜活许多。
"顾承砚,"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你答应过我,会护她周全。"
顾承砚抱着沈昭昭站起身,龙袍下摆浸在她的血里:"沈临渊,替我护法,我要带她去地宫,用前太子妃的血解龙御散的毒。"
"不可能!"沈临渊拔剑,"前太子妃的血早被镇北王毁了......"
"还有办法。"顾承砚摸出碎玉簪,"昭昭的血,曾与前太子妃的血共鸣过......"
琴音忽然变得急促,沈昭昭在昏迷中皱起眉头。顾承砚望着她的脸,忽然想起她在听雪楼说的"碎玉生香"。或许,真正的解药不是血,是真心,是他欠她的十年光阴。
"昭昭,等我。"他轻声说,"这次,换我为你剜心。"
腊月的雪越下越大,顾承砚抱着沈昭昭踏入地宫,碎玉簪在掌心发出清越的共鸣。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无论成败,他都要陪她走完这一程。因为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唯有她的真心,是他唯一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