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十五,惊雷震殿。
金銮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飘出沉水香,混着殿外暴雨的腥气,熏得沈昭昭心口发闷。顾承砚的龙纹黄袍扫过她足边,明黄缎面绣着的血蝶图腾与她腕间胎记遥相呼应,殿上文武百官跪倒一片,山呼"万岁"的声浪中,她被锁在龙椅上的手腕隐隐作痛。
"孤乃前太子遗腹子,"顾承砚举起泛黄的遗诏,声音里带着十年筹谋的志得意满,"今有双生孤女为证,当承大统!"
沈昭昭望着他手中的遗诏,想起镇北王府密道里前太子妃的真迹——所谓"遗腹子"不过是顾承砚伪造的身份,真正的双生孤女此刻正藏在人群中,等着给这场登基大典致命一击。
"太子殿下谬言!"云若雪的尖笑从廊下传来,她身着茜素红翟衣,腕间「蝶坠」玉佩闪着冷光,"前太子妃临终前曾言,双生孤女才是正统,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顾承砚眼神一凛,沈昭昭趁机抬头,看见云若雪袖中滑出的匕首——那是当年云家进献的淬毒短刃,曾刺伤过沈临渊的咽喉。她想呼喊,却被顾承砚的眼神制止,那抹深黑瞳孔里藏着她看不懂的决绝。
"云若雪,你竟敢造谣?"顾承砚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威严,"来人,拿下!"
"拿下我?"云若雪忽然扑向沈昭昭,匕首在惊雷的闪光中划出冷光,"先拿下你的心上人吧!"
沈昭昭本能后仰,却被龙椅的锁链限制了动作。预期的刺痛没有传来,反而看见顾承砚转身替她挡住匕首,鲜血溅在遗诏上,将"承大统"三字染成暗红。殿外惊雷炸响,遗诏上的血迹竟如活物般蜿蜒,显露出第二层字迹:"太子顾承砚,弑父杀兄,罪不可赦"。
"不!"沈昭昭的尖叫混着殿内的惊呼声,顾承砚的血滴在她手背,滚烫如泪。她这才看清遗诏边缘的朱砂印记——那是前太子妃的防伪标识,遇血则显,专门用来揭露伪造者的罪行。
"顾承砚,你没想到吧?"云若雪的匕首再次举起,"前太子妃早就知道你会伪造遗诏,所以才会在真迹里藏下血咒。"
顾承砚踉跄着后退,龙袍下摆浸在血泊中,却仍用身体挡住沈昭昭:"昭昭,别怕......"
殿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沈临渊带着镇北王府私兵闯入,银蝶暗卫的狼首军旗在暴雨中猎猎作响。他胸前的伤口还未愈合,银蝶吊坠用金线勉强缝在衣襟上,却在看见沈昭昭被锁在龙椅上时,眼神瞬间柔软。
"昭昭,我来带你回家。"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长剑指向顾承砚,"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顾承砚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沈临渊,你以为镇北王府的私兵能救你?"他抬手击掌三声,殿后涌出无数东宫卫骑,"从你踏入金銮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
沈昭昭望着这两个男人,一个用十年时间布下骗局,一个用一生心血守护她,如今却要在金銮殿上决一死战。她腕间的胎记随暴雨声明灭,忽明忽暗间,竟看见前太子妃的幻影在烛火中摇曳。
"双生孤女,长为蝶坠,次为玉生......"幻影的声音混着雷声,"得玉佩者得天下,却不知天下最重是真心。"
云若雪的匕首再次刺来,这次目标是顾承砚的咽喉。沈昭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断了龙椅的锁链,扑过去替他挡住这致命一击。刀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她听见顾承砚的惊呼,听见沈临渊的怒吼,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腕间的胎记灼烧般发烫。
"昭昭!"顾承砚抱住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太医!传太医!"
沈昭昭望着他眼中的倒影,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说"昭昭别怕,我在"。如今她终于明白,他的爱从来都是真的,只是被权谋扭曲成了伤人的利器。
"顾承砚,"她轻声说,"碎玉可以重圆吗?"
他猛地摇头,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可以,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江南,重新刻一对玉佩......"
"来不及了。"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玉生」玉佩,与云若雪的「蝶坠」合璧,蝴蝶图腾在血泊中发出微光,"前太子妃的血祭仪式,需要双生孤女的真心,而我的真心......"
殿外惊雷炸响,玉佩发出耀眼的光芒。沈昭昭看见云若雪惊恐的脸,看见顾承砚绝望的眼神,看见沈临渊冲过来的身影,忽然露出一抹苦笑。原来前太子妃的真正遗诏,不是要她们同归于尽,而是要用真心换真心,让这吃人的权谋世界,从此少一些算计,多一些真情。
"昭昭!"顾承砚的呼喊被雷声淹没,沈昭昭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轻,腕间的胎记如蝴蝶振翅,带着她飞向记忆的深处。那里有十二岁的琉璃灯,有十西岁的油纸伞,有顾承砚的笑,有沈临渊的守护,还有苏嬷嬷的艾草香。
金銮殿的喧嚣渐渐远去,沈昭昭最后看见的,是顾承砚眼中落下的泪,那滴泪砸在合璧的玉佩上,竟让图腾显露出"情"字——原来前太子妃最想告诉世人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