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救我！”燕雪凄厉的尖叫划破麟德殿的寂静，她发髻散乱珠钗歪斜，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那双曾经高傲的杏眼此刻满是惊恐，十指死死抓住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华丽的宫装在地上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金线刺绣在烛光下闪烁着破碎的光芒，恰似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尊严。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乐师们早己停下演奏，丝竹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如暴风雨前的压抑气息，仿佛随时会有惊雷炸响。燕临的拳头在袖中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如弓弦一般。他额角青筋暴起，那双惯常带着风流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布满血丝，像是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墨蓝色锦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腰间的龙纹玉佩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裴兄...”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缓缓起身拱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却艰难无比，仿佛肩上压着千钧重担。殿内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映照出他勉强维持的体面笑容却难掩笑容下的屈辱与不甘。“都怪舍妹在北燕国被惯坏了，还请裴兄息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克制。这位向来骄傲的北燕王此刻却不得不向宿敌低头，这份屈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痛着他的心。
裴玄寂居高临下地看着燕临吃瘪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快意。谁让这个狂妄之徒当着他的面抢走阿沁？今日看他这般低声下气，实在大快人心。他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鎏金扶手。玄色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腾空而起，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威严。那双狭长的凤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如同在欣赏一场有趣的闹剧。“北燕王为了妹妹竟肯如此这般低声下气，”他故意拖长声调眼中满是讥讽，欣赏着燕临眼中翻涌的怒火，“真是位好哥哥啊。”，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可惜了......”裴玄寂突然话锋一转缓缓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台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步步逼近燕临的尊严底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临眼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的面子在我这可什么都不算。”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燕临脸上。鎏金烛台的光映在裴玄寂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更添几分凌厉与霸气。
“你......！”燕临勃然变色手己按在腰间佩剑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随时准备奋起反击。“别着急，”裴玄寂慵懒地抬手打断，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却又充满压迫感的弧线，“朕还没说完呢。”他的目光越过燕临首首落在始终沉默的沈昭身上。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静立如松，月白色长衫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宛如谪仙下凡。然而面具在光影交错中泛着冷冽的光芒遮住了所有表情，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的想法。“想让我饶她一命也不是不行......”裴玄寂缓步走下台阶，玄色龙袍上的金线随着步伐流转，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鎏金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鼓点，一下一下，敲打着众人的神经。他在沈昭面前站定两人之间仅三步之遥。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你旁边这位沈大人倒是可以。”裴玄寂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刻意的暧昧，“朕这人最欣赏有勇有谋的女人，特别是......”他故意停顿，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银色面具，仿佛要透过金属看穿后面的人，“沈大人还很像我一位旧识。”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燕临猛地转头看向沈昭，而沈昭面具下的瞳孔微缩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显然被裴玄寂的话打乱了内心的平静。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沈昭的反应，整个大殿安静得只能听到烛芯燃烧时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与我何干？”清冷的西个字从面具后传出，不带一丝波澜，仿佛沈昭真的只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但那双交叠在身前的素手却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攥紧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动。裴玄寂明明知道面具下是谁，却还要她为屡次加害自己的燕雪求情？燕雪见状，连滚带爬地扑到沈昭脚边。她华丽的裙摆在地上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发髻彻底散开，黑发如瀑般披散下来，活脱脱一副市井泼妇之态。“沈大人！救救我！”她死死抓住沈昭的衣摆，指甲几乎要嵌入布料，“现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涕泪横流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郡主的骄傲，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哀求。她转向燕临，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王兄...王兄你快帮我劝说沈大人啊！”燕临眉头紧锁，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着无尽的苦涩。他深吸一口气，那双总是带着风流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沈爱卿......”他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看能否帮帮舍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你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必定兑现。如何？”燕临心中恨意翻涌，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这大周宫殿中，为了妹妹向裴玄寂这般低声下气，这份屈辱侵蚀着他的内心。
沈昭静立如松，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她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燕雪涕泗横流的丑态，燕临强忍怒火的憋屈还有裴玄寂眼中那抹胜券在握的得意。讨个许诺倒也不亏。她冷静地盘算着。反正燕雪这次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而且燕临这个承诺，日后必有大用。裴玄寂心中暗自思量留着燕雪，既能给燕临一个教训，又能在未来的局势中多一张制衡北燕的牌，何乐而不为。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位神秘女相的决定，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终于，银色面具缓缓转向龙椅方向。沈昭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声音平静如水地说道：“周国陛下。”她微微拱手，姿态优雅却又带着一丝疏离，“不知可卖沈某一个薄面？”裴玄寂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负手而立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表演，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既然沈大人开口了......”他故意拖长声调，欣赏着燕临瞬间紧绷的身体和沈昭微微僵硬的手指，“那么朕言出必行。”阿沁，哪怕你如今戴着面具装作陌生人，朕也要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朕都依你。他心中暗自想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然而这温柔很快又被帝王的威严所取代。“燕雪贬为庶人，即刻发配冷宫。”裴玄寂一锤定音，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月儿杖责五十，发配掖庭。”侍卫立刻上前，架起哭嚎不止的燕雪。她的尖叫声在殿内回荡：“王兄！王兄救我！我不要去冷宫！沈大人！沈...”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殿外，只留下一片死寂。
燕临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拱手：“多谢裴兄...宽宏大量。”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憋屈与不甘。沈昭则默默退回燕临身后，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第也没人看见面具下那抹复杂的表情，一切都隐藏在那冰冷的面具之后。裴玄寂望着三人各异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