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顾延之那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林晚反而更坚定了要尽快搞到第一桶金的决心。她不想再因为这种小事被人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教导。
日子在平静的等待中又过了两天。
林晚照常看书、学习，偶尔帮刘婶打打下手，心里却时刻惦记着刘婶那个琉璃厂学徒出身的远房侄子。
终于，在周二的傍晚，刘婶买菜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悄悄对林晚说：
“林晚，我跟我那侄子说好了。他叫吴庆宝，家里人都叫他小五。
他说这周末有空，可以帮你看看东西。
不过他不住这边，得去城南他家附近的一个小茶馆见面，那里人多眼杂，反而安全些。”
城南？林晚沉吟片刻。城南鱼龙混杂，但刘婶说的也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
而且有刘婶陪着，应该问题不大。
“太好了刘婶！”林晚按捺住激动，“那具体时间地点呢？”
“周六上午十点，城南鼓楼大街后面有个叫常来的小茶馆。我陪你一起去。”
刘婶拍了拍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你那戒指可得收好了，别到时候弄丢了。
也别抱太大希望，小五他也只是看看，能不能卖上价，得看东西自个儿的成色。”
“我明白的，刘婶，谢谢您费心了。”林晚真心实意地道谢。
无论成与不成，刘婶这份情，她记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除了日常学习，也开始为周六的交易做准备。
她反复思考着见面时的说辞和应对。
那枚红宝石戒指是她的底牌，但她不打算一开始就亮出来。
她从原主的首饰盒里，又找出了一支银质的，略微有些变形的旧发簪，和那对梅花耳钉一起，用另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
这些是用来投石问路的。
周六一早，林晚特意换了一身半旧的蓝色卡其布衣裤，头发也梳成简单的两条麻花辫，脸上还故意抹了点锅底灰似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家境普通，朴素懂事的小姑娘。
刘婶看到她这副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先坐公交车到了鼓楼大街，又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
胡同尽头，果然有个挂着常来茶馆木牌的小门脸。
茶馆不大，里面摆着七八张油腻腻的方桌，坐着三三两两喝茶聊天的茶客，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或者穿着工装的汉子，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茶叶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刘婶显然来过这里，熟门熟路地领着林晚在靠窗的一个空位坐下，然后朝着柜台那边一个正在打盹的伙计扬了扬下巴：“同志，两碗大碗茶！”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粗瓷碗茶水被送了上来。
“小五应该快到了。”刘婶喝了口茶，小声对林晚说。
林晚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茶馆里的环境。
这里确实人多嘴杂，说话都得扯着嗓子，但正因为如此，她们两个坐在角落里，反而不怎么引人注意。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掀开布帘子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偏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下一双布鞋，脸上带着点常年奔波的疲惫和精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几分机灵劲儿。
他一眼就看到了刘婶，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姑奶奶，您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打量。
“小五，这是我东家的小闺女，林晚。”刘婶介绍道。
“林晚，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吴庆宝，你叫他五哥就行。”
“五哥好。”林晚站起身，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声音不大，带着点小姑娘的怯生生。
“哎，林晚妹子好，快坐快坐。”
吴庆宝显得很热情，也很自来熟，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姑奶奶，您上次托我打听的事儿……”
刘婶使了个眼色：“东西带来了，你给看看。”
林晚会意，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拿出那个包着银耳钉和银发簪的手帕包，轻轻放在桌上，慢慢打开。
“五哥，这是我家里留下的一些旧东西，也不懂是什么年份的，您帮我瞧瞧，能值几个钱不？”
吴庆宝的目光落在那些银饰上，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他没有首接上手，而是先仔细看了看，然后才拿起那支变形的银发簪，在指尖转了转，又对着光亮处眯眼瞧了瞧上面的花纹和磨损。
“嗯……这发簪是民国时候的玩意儿，普通银楼出的，手工还行，就是保存得不太好，有点变形了。”
他又拿起那对梅花耳钉，“这对耳钉，解放初期的东西，银子成色一般。
妹子，这些东西你要是想出手……”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估算价格，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这对耳钉，三块钱。这支发簪，五块。你要是都给我，我给你凑个整，十块钱，怎么样？”
这个价格，比胡同口那个摊主给耳钉的两块钱要高，也算是公道。
林晚心里有了底，看来这个吴庆宝，至少在这些普通银器上没有狠宰她，眼力也还行。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然后才从布包里，又拿出了另一个用更精致的手帕包着的小物件，正是那枚红宝石戒指。
“五哥，我这里……还有个小戒指，也是家里老人留下的。您也帮我看看？”
当吴庆宝的目光落在那枚镶嵌着暗红色石头的银戒指上时，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先是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凑到眼前，对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仔细看了起来。
林晚的心提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吴庆宝的神情比看刚才那些银器时要凝重得多。
过了好一会儿，吴庆宝才放下戒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林晚，又看了看刘婶，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晚妹子，你这戒指……上面这石头，看着可不像是一般的料子啊。
有点像……像书上说的那种红货。”
刘婶一听，也有些紧张：“小五，你可看准了？别瞎说。”
“姑奶奶，我在琉璃厂也待过几年，虽说没见过太多顶级的，但好赖还是能分出点儿的。”吴庆宝搓了搓手。
“这石头，颜色正，里头也透亮，就是个头小了点，又是银托，看着不起眼。妹子，这个东西……你打算出多少？”
他没有首接开价，而是反过来问林晚。
林晚心头一跳，知道戏肉来了。她故作茫然地摇摇头：
“五哥，我也不懂。就是家里老人说，这个挺珍贵的，让我们好好收着。这不是手头紧嘛……您看着给个价？”
吴庆宝眼珠转了转，似乎在盘算。他伸出一个巴掌：“妹子，这东西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这个数，五十块，这可是看在我姑奶奶的面子上了。
这玩意儿虽说看着不错，但毕竟没个名堂，又小，银托也不值钱，收回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下家。”
五十块！
比信托商店那个女店员开的十五块高了不少，但距离周先生估的一百五，还差得远。
林晚没回话，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五十块啊……可是我奶奶说，这个当年是花了差不多小半根金条换的呢……”
她开始胡诌，抬高心理价位。
“小半根金条？！”吴庆宝和刘婶都吃了一惊。现在的金条价可不低。
“嗯，”林晚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舍和委屈，“五哥，五十块太少了，我没法跟家里交代。至少……至少得这个数吧？”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块？”吴庆宝倒吸一口凉气，“妹子，你这可就有点……”
“一百块，少一分我都不卖。”林晚语气坚定，眼神却带着小女孩的倔强和对长辈嘱托的执着。
“这是我奶奶的遗物，我不能让她老人家留下的宝贝贱卖了。”
茶馆里依旧嘈杂，但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吴庆宝看着林晚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枚在粗糙桌面上依旧泛着幽光的红宝石戒指，额角渗出了一丝细汗。
他知道，这小姑娘恐怕不简单。
